时习院今天接待的来客比平时多了不少。一正两副共三位院长坐在长青堂，值得说的是其中一位副院长是个绝美女子，已有百岁，名唤黎思欣，此刻正盘膝单手捧着一本儒家经典，右手不时抓起瓜子嗑。右边另外那位副院长陆青崖没好气的盯着黎思欣，“你能不能有个好吃相或者好看书的雅相？”
黎思欣白了一眼，干脆把手里的瓜子壳轻轻撒在书本上，再合上，清脆的声音传出，“你管得着？”
陆青崖闻言气得不轻，一道耀眼青光自手中蔓延向黎思欣身下，黎思欣轻轻挥手，青光消融，“嘛呢？老不正经动手？要不是看你年纪大让着你点，你现在该去紫竹林那边啃泥了。”
正院长孔柏言，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关于这位院长的传闻多不胜数，最为人熟知的是据说这位院长曾经拘过一位天仙做百年书童。
孔柏言把手伸向黎思欣，黎思欣见状连忙掏出瓜子放在孔柏言手上。“不是这个。”黎思欣连忙把书恭敬放在手掌上。孔柏言眯眼笑道，“装糊涂是吧？”
黎思欣闻言直接躺在地板上，双手摊开，“您打死我吧，我和小楚竹对赌赌输了，戒尺在他手上。”
陆青崖额头青筋跳动，大声喝道，“那楚竹呢？”
“下山游历了，他那先生起初还不肯，被我揍过之后就老实了。”
孔柏言双手紧握，“上一次揍你是五十年前了吧。这次打算躺几天？”
“别啊师兄，好歹我也是个副院长了，这么多小的在下面呢，传出去我被挨打事小，按我这个性格我多半是不会改的，但是你这动手了是不是修行未到家啊，您得制怒啊。”
孔柏言深吸一口气，直接贴脸黎思欣，吼道，“去把戒尺拿回来，限时一个月，要是超过这个时限就把你腿打断。”
待黎思欣离开长青堂后，孔柏言长叹一口气，“当年就属你最正经，什么事都以大师兄做榜样，这么多年过去，即便他不在了，你还是这样。校学严谨是好事，可下面的人都说你老迂腐。”
陆青崖背过身，“我这老迂腐娶了妻子，你这还是老光棍。”
“楚竹，我这身份过去合适吗？毕竟是你们儒家内部的事。”
楚竹在摇椅上眯起眼，“不用忌讳的，像这种论辩又不是关起门来的，历年来都有不少其他门派的过来观看，主要是图个热闹或者混个脸熟。”楚竹继续补充道，“也恰好是这种论辩，很多人会藉此成名或者走入某些人的视线。”
“这个我知道，图名。”梁瀚打了个响指。
“是也。有些人确有实才，功利心重也无可厚非，功名功名，谁不眼馋呢。”
“那楚竹你呢？”
“我？你忘记我们游历时途遇去南越那拔人了吗？我与他们是同一种人。我这次过去是奔着看吵架或者和人吵架的。”
梁瀚这会来了兴趣，“还没见过你吵架呢，我得学着点。”
楚竹嗤笑一声，“读书人骂人，句句刨坟。”
第二天一早，梁瀚就催促楚竹起床。按陈姬的安排，书院是备有马车的，而时习院的楚竹又是另外一辆。楚竹本来嫌麻烦是想直接蹭过去的，怎料陈姬也不等楚竹，就说庚园等。
庚园是此行的目的地，梁瀚问起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楚竹这会好为人师的性子一下就出来了。庚取续意，而庚字又有初秋的说法，庚字更还有道理、更替等意义。这么理解下来，梁瀚倒也明白个大概。
梁瀚问起楚竹为什么懂那么多，楚竹就说识文断字里面许大家才是老祖宗，自己只不过学了些皮毛。
马车比较宽敞，楚竹让马夫回去歇着自己来。起初马夫是不同意的，好说歹说还给了马夫一锭纹银之后，马夫才笑着离开了。梁瀚说道，“原来不是话好听，是银子好使。”
楚竹笑道，“非也。有些话是包装，是锦衣。让人收的舒服也让自己给的舒服。要是直接给钱就显得不那么近人情了。”
梁瀚仔细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总算没让陈姬等太久，和陈姬同乘的还有之前一直咳嗽那个老人。四人碰了个头，老者看楚竹的眼神有点担忧。楚竹自然明白什么意思，“老头，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做不来啊，反正我答应过我家媳妇的。”陈姬白了楚竹一眼。老者闻言之后，腿脚似乎更加有力了，大步迈入庚园。
时习院的人过来自然引来不少人侧目，其实如果楚竹没来，时习院也会安排别的人过来。而楚竹来此的情况相信也是陈姬和楚竹商量了的结果并且以某种方式通知了时习院，因此时习院就不再派人过来。
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了，很多生面孔。梁瀚跟在楚竹身后也感受到周围的目光，顿感压力。
各自落座之后，梁瀚才发现这是一个圆形的会场，圆环边上尽是来客，而参加论辩的是圆心处那些席位。
楚竹的座位被安排在一端，中间隔着茶几，总共三个主位。主位之后依次排开，环成一圈。在楚竹身后是稍高的一排，后方的布置亦是如此。梁瀚就坐在楚竹的后方。
上一次坐在楚竹这个位置的是楚竹的师叔黎思欣。楚竹转头望向隔壁两个空缺的位置，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哪位皇亲贵胄会来。转头看向右侧陈姬的位置，刚好看到陈姬也在看着自己，楚竹轻摇折扇，向后稍稍一靠。
“梁瀚，其实我挺讨厌这种氛围的。”
“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不是这种热闹，我这种跳脱的人喜欢不来。尤其是这种。”
梁瀚看见楚竹折扇指向隔壁另外两个主位的位置，顿时明白楚竹说的是什么。
“可真要做点事，又离不开他们。”
两人闲聊间，一身醒目的大红官袍率先从西侧一条廊道步入会场，此人正是礼部三十六侍郎之一的曹尔济。此人未为官前也是个书院里的读书人，后来搏得个功名在身，再加上家族里有些族老靠着那些剩得不多的香火情，硬是让他在礼部呆了三年，从尚书郎变成侍郎。尚书和尚书郎是两回事。这其中未尝没有想中兴家族的想法。当然，也是此人本身能力不差，僧多粥少的空缺谁没有点关系？能在这个位置站稳阵脚搏得个从三品的官职，想来也是八方玲珑之人。
曹尔济走了一段路后便恭敬的双手拢袖，低头弯腰，似乎在等人。果不其然，从廊道走出一位值守武将，武将大步踏出之后，单手按在身后横着的宝钿刀，高喊道，“迎五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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