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烈火缠身，周围有许多金属碎片飞舞着，刮破他的皮肤。
他的左臂有些麻痒，像是有许多种子正在生根发芽，它们抽出长长的枝条，不断生长，互相盘绕，最后构成了手臂的形状。
在女人温柔平和的呼唤声中，洛里安醒了——火堆消失了，刀片也消失了，他躺在温暖的木头床板上，呼唤的人就坐在他身边。
这个女人穿着淡黄色的合身长裙，仪态端庄，双手放在膝盖上，几缕墨绿深邃的头发垂在身前，像是史前巨型鹅卵石上的藤条。
她的眼眸修长而深邃，五官自然地舒展着，整个人的气质宛如霍伊河上游的湖水，深沉而平和。
（非凡者，非常危险的非凡者……从气质来看，似乎是耕种者途径的？）
乌琳娜身上的自然气息太过明显，以至于洛里安觉得床头立了一株秀丽的柳树或是大理石雕刻的女神像。
他一开始很紧张，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感知没有示警，眼前这人大概是医生。
“你的身体非常强大，比正常的序列8强大得多，恢复时间也短了将近一半。
新的手臂应该还合用吧？”
乌琳娜的嗓音醇厚动听，只是欠缺情绪，对洛里安的紧张和警惕视若无睹。
洛里安听了她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要检查自己的左臂，它看起来一切安好，除了比身上其他皮肤白皙一些外，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多谢。”洛里安郑重地说道。
乌琳娜点点头，起身说道：“你安心养伤吧，我去叫奎因过来。”
“可以的话，替我准备一些食物。”
对洛里安来说，营养丰富的食物就约等于药物，这种身体损伤会恢复得很快。
“嗯。”
乌琳娜的回答依旧简洁，出去后没一会儿，奎因就推开门进来了。
她换了身干净衣服，看起来很精神，只是情绪不高。来到床边后也不说话，抬起洛里安的左手，仔细检查了几遍，然后是他的后背、腰，最后像拍西瓜一样拍了拍他的大腿。
“你恢复得够快的啊，我还以为得在床上躺三五天呢……”
她喃喃着，把洛里安的手臂放下。
“也是刚才那个医生医术高明。”洛里安说：“你怎么认识这种医生的？”
“她叫乌琳娜，不是医生，而是黑金帮的第二魁首。”
奎因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她是耕种者途径的，序列几不清楚，但反正比我厉害得多……也比你厉害得多。”
洛里安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这么看乌琳娜至少也是序列七，小小的廷根市突然变得卧虎藏龙起来了。
他学着奎因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们黑金帮的实力这么强大。”
“当然不是，整个黑金帮只有我们两个非凡者，另外三个魁首甚至连非凡者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我们都希望低调一点，不要引起别人注意，这才与他们并列五大魁首……”
奎因翻了个白眼：
“反正她总是待在这里，几乎不会离开这地方。”
“她很讨厌城市，觉得廷根肮脏混乱，到处都是金属和烟雾。”
“她的讨厌也不无道理。”洛里安苦笑，随后想到一件事：“我需要支付治疗的费用吗？”
“放心吧。我和她是很多年的盟友，这点忙不算什么。”
奎因不在意地说着，随后陷入了沉默。
突然，她扑了过来，像只松鼠一样趴伏在洛里安胸口，然后吻上了他的嘴。
她身上的烟味不知何时消失了，嘴巴里弥漫着类似某种熟悉的香草味。
借着某种敏锐的感知，洛里安觉得奎因和之前不一样了，她的情绪似乎异常激烈，灵性也变幻莫测，并不稳定。
洛里安本来还想细究，但馥郁的香味顿时夺走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
咚咚咚……
敲击门柱的声音惊醒了腻歪的两人，乌琳娜端着一盘食物，脸色冷淡的站在门口。
“重伤初愈者应该注意自我节制。”
乌琳娜将桌面上的绷带和带血的布帕扫在地上，仿佛它们沾着火一样，然后才把食物托盘放上。
“你的血浊臭难闻，奎因你把这些东西带到野外焚烧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哦。”
奎因一脸不满，恋恋不舍地从洛里安怀里离开，抱着杂物出门去了。
“你的灵性之中贮藏着一种非常邪恶的气质……”
乌琳娜听着奎因远去的脚步声，对洛里安说道：
“如果不是确认过你是正常人，我几乎要以为你是深渊生物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的深渊环境恶劣到连恶魔都无法生存，更何况是我这样的人类……”
“你怎么会知道深渊的现状？”乌琳娜有些惊奇地反问道。
洛里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原着里的信息，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毕生难以琢磨通透的秘辛。更何况是深渊这种极度危险神秘的区域。
“不，没什么……”他低声说着，想敷衍过去。
但乌琳娜看向洛里安的眼神彻底变了，眼前这个人要么是信口胡诌，要么见识过深渊，要么当真掌握了许多秘闻。
前两个的可能性显然很低，乌琳娜眸子中眼光深邃，最后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
“你好好养伤吧。”
……
洛里安的康复速度快得惊人，尽管他没有克莱恩那种死而复生的能力，但却能快速恢复身上的伤病。
代价么，就是要不断换血，渐渐同化为类似深渊之喉的神话生物。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更疯狂。
看到洛里安能自由活动，乌琳娜迫不及待地将他和奎因请出了庄园，她就像有着严重洁癖的房屋主人，见不得任何客人在自己家里停留过久。
洛里安和奎因在郊外拦了一辆简陋的马车。马车很快进入城郊，穿过一条条阴暗的巷子。
福根酒馆已经被毁，洛里安让奎因先住自己家里，而她也答应了。两人在马车上继续先前被打断的亲热。
但在这时，洛里安的瞳孔突然略微外扩，眼前突兀地出现了另一幅视野——
在前方的小巷深处，靠近通风口的下水道里，燕尾服小丑手里捏着一张寻人启事，他的思绪直接向外“流淌”，化成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该死的洛里安！要不是为了杀你们浪费了一件非凡物品，我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他像个疯婆子一样，将寻人启事撕得粉碎，上面的洛里安变成碎片，被洋洋洒洒地丢进污水沟里。
洛里安抚摸着轻微疼痛的脸颊，觉得那个小丑有点眼熟，刚才的场景似乎是更高级的危险感知，甚至能够具象地看到恶意的来源和位置。
（爆炸之后，我相当于换了一轮血，所以又觉醒了一些新能力……）
洛里安心里升起明悟，恶意感知是恶魔们的一种本能反应，深渊之喉的血液带有这种潜能也并不让人意外。
他扶住奎因的肩膀，柔声说道：
“我要在这里下车。你先回去吧，顺便帮忙告诉值夜者和维娜·艾伦我没事。”
“你要做什么？”奎因一脸狐疑。
“杀人。”
洛里安握了下奎因的手掌，随后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消失在路边的小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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