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心想：“孙秀刚才被石崇轻蔑，眼下这招泼脏水的方法，倒真的让石崇骑虎难下。只是他以绿珠姑娘为彩头的提议，当真是可恶至极的小人作为。”
不出意料，石崇马上怒道：“孙秀你好大胆！绿珠她是人又不是礼物，岂能用来作为彩头送人！”
“绿珠姑娘，难道不是你用十斛珍珠买来的吗？你既然买得，那拿来做彩头，又未尝不可了？刘备也曾说过：‘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石大人如此爱惜一个美貌姬妾，难道竟也是一个重色轻友之徒？”孙秀口角锋芒地反驳道。
“你，你……”石崇被孙秀一番抢白已然老脸通红，却因过度愤怒无法反驳孙秀之话，只得将目光投向在座众人。
场中众人虽为石崇所请之友，然而绿珠为石崇独宠之姬妾，众人见上真面目尚不多有，更遑论其他。眼下听孙秀要将绿珠的一夜春宵奖励获胜者，这事对众人来讲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因此自然无人出言反对。
周信看场中众人皆为壁上观，无一人肯为石崇出面反驳孙秀，不觉替石崇心寒，更为绿珠感到可悲。于是，他朗声说道“比试音律本是风雅之事，那彩头也不过是为了助兴罢了，又怎能以人为彩头。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各位大人是为了争风吃醋才比试的！”
“对，对，周大人讲得非常对，就是这个道理！为了一个女人而比试，岂不是坏了我们金谷二十四友，不，金谷二十五友的名头！”石崇忙不迭地应道。
“周老弟，此言差矣！自古英雄爱美人，不信你问下在座的各位，又有哪个心里不喜欢绿珠姑娘的？今日若能以比试音律为由，让获胜者得到绿珠姑娘的一夜春宵，那传出去了可真是一段佳话啊！反正不管你们怎么想，俺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王敦忙不合时宜地插话。
石崇不便得罪这个乱说话的驸马王敦，只能针对孙秀继续骂道：“孙秀，你要喜欢拿女人作赌注，那就以你老婆作彩头好了，凭什么打我府上绿珠主意?”
孙秀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石大人提议甚好。只是我那老妻年过四十，正是一脸糟糠之色。石大人若喜欢，改日送到府上便是了，孙某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只是眼下绿珠姑娘作为彩头的事，还得请石大人割爱。”
“你，你，孙秀你欺人太甚……”石崇满怀怨毒地瞪着孙秀，片刻后又将目光投向贾谧。
贾谧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既然是要以绿珠姑娘为彩头，那就征求下绿珠姑娘的意见。她若同意，那就照行；她若不同意，那就别置彩头。各位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还是贾大人行事高明。”石崇地赞同道。
众人见贾谧虽有袒护石崇之意，但也只得纷纷表示赞同。
周信心想贾谧此提议倒也高明，若让绿珠自己作主，那她断然不会以自己为彩头送给别人的，那这个问题也便迎刃而解了。想到这里，便把目光投向绿珠，看她如何回答。
“我愿意。”绿珠定定地回答。
“你愿意，你怎么会愿意呢？！”石崇一脸怒色，想走上前去训斥绿珠，却慑于贾谧等人在场不便发作。
孙秀见状幸灾乐祸地道：“既然绿珠姑娘自己都愿意了，石大人你也不必再动怒了吧。要不石大人你也来参加比试，你与绿珠姑娘朝夕相处的，自然明白什么样的音律才能打动她的心魅，你若赢了，绿珠姑娘的春宵一夜自然还是你的。”
“哼……”石崇听完并不答话，只是恨恨地望着绿珠，那眼神又带着颇多不甘。
绿珠却对石崇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神态平静地望向厅外。
石崇无奈，只得命人搬出各式精美乐器，任由宾客自行挑选。
王敦也不客气，当先指着一面磨盘似的牛皮大鼓道：“俺不会别的，等下就为你们敲通鼓罢了！”
潘岳、刘琨、陆机等人，一来为了一展才艺，二来为了博得美女绿珠一笑，是以嘴上虽然谦让，却都细心挑了称手乐器。
周信心中骂了声虚伪，便辞道：“各位大人，我这人不懂什么音律，就不参加比试了。”
贾谧笑着劝道：“周公子就不必过歉了，你与陆大人都是江东世族之人，等下也露了手，让我们见识下江东名士的风采！”
周信本想继续推辞，却一眼看到绿珠正眼带期盼地望着自己，不觉心中一振，当下便应道：“贾大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周大人也赶紧挑样乐器吧！”石崇对周信印象颇佳，见他愿意参加，便赶忙指着乐器架作请。
周信却摇手道：“不急，不急！”
石崇只得作罢。
众人挑选完乐器，便推选陆机率先开场。
陆机正待开始，却听绿珠柔声说道：“各位大人，我新近收了一名徒儿名唤玉翠，教习她吹笛也有些时日。今日诸位大人比试音律，我让徒儿玉翠先来班门弄斧吹上一曲，还让各位大人点拨一二。”
绿珠说罢，待众人答应，便伸手招来小童玉翠，命她当场吹笛。
那玉翠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朝众人俏皮一笑，说道：“各位大人好！”然后丝毫不怯场地从腰间拿起一支绕着黄丝绦的玉笛，双手横放红唇轻启，那悠扬的笛声便绕梁不绝。
众人见她年岁虽小，气息上虽有不足之处，然而笛声幽幽，却有另有一番韵致。是以一曲终了，众人齐齐抚掌称好。
王敦率先赞道：“这小丫头好样的，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本事，比俺府上那帮老娘们儿强多了。”说罢又转头向石崇问道：“石大人，你本事更大啊，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才艺双全的女娃子！下次有这样的女娃子，记得给俺留两个，俺让公主好好调教下！”
石崇笑着打趣道：“王驸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说是让公主调教，最后还不是被你亲自手把手来调教了。哈哈……”
王敦听罢一怒反喜，道：“让俺调教的话，那她会的活可就多了去了……”
石崇等人听罢又是一阵大笑。
周信微微皱眉，心想这王敦当真没个正经，竟然连小女童的玩笑也要开。他又想道，绿珠的徒弟玉翠尚且如此厉害，那绿珠本人岂不更加厉害。如果让这些人跟绿珠比试，他们定然全无胜算。
潘岳是成名已久的才子，他作为石崇挚友本无意比试，只是眼见他人要以好友爱妾绿珠为彩头比试，便打定主意全力以赴奏上一曲，待自己赢得比试后再将绿珠完璧归赵还给石崇，这样才是不失稳妥的两全之策。
打定这念头后，潘岳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修长手指轻轻抚琴一下，说道：“献丑了！”。伴随着手指在琴弦上拨弄，清越悠扬的琴声登时响起。
周信不知此曲是司马相如所作的《凤求凰》，只觉得曲中宛如有两只凤凰相伴遨游，时而飞上云霄，时而林下私语，如思如慕，句句相思，直令他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众人齐齐拍手称好，周信兀自沉迷于乐曲之中。待醉转过来后，他拍掌赞道：“好曲子，我听得两只凤凰在一起飞来飞去的。”
潘岳见他虽然话语直白，但钦佩之情倒是出于真挚，便对他点头道：“周大人过奖了。”
周信心想绿珠对潘岳这样好听的曲子肯定会十分满意了，便偷眼向她看去，却见绿珠只是微微点头罢了，不觉感到微微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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