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许梨这声冷笑像是从灵魂深处透出的鄙夷，“周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解释的。”
撂下这话，车窗升起，彻底将她和周定禹隔绝。
裴松深深看了一眼周定禹后，颔了下首，打开车门上了车。
奥迪车绝尘而去。
徒留周定禹站在原地。
恍惚间。
时间轴好似被拖拽回了二十年前。
那年暑假，蝉鸣聒噪，日子难熬。
刚被接回周家的他，处处受到排挤冷落。
更有甚者，那些不想让他活下来的大人，纵容着熊孩子们对他施暴。
一次他被打的奄奄一息，一个小女孩从天而降，拿着棍子赶跑了那些人。
并用脆生生的小奶音告诉自己：“别怕嗷，以后我罩着你！我走哪你跟哪，就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了好不好？”
后来他真的跟着她，她走哪他跟哪。
再后来，女孩一个招呼都没打，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坐车离开了周家。
就如同此刻一样。
干脆、果断、决绝。
疾驰的车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摔的鼻青脸肿也追不上。
……
天色愈加阴沉，随着压的越来越低的乌云，雨点骤降，打湿了男人的衣服。
身后，赵哲撑伞过来，举到周定禹头顶，“周总……用不用我去找许小姐解释一下……”
男人收回目光：“不用了。”
顿了顿，“放话出去，问鼎集团曾对收购许氏集团有极大的兴趣，但却被许氏集团拒绝。”
赵哲一愣：“可是您这样，许小姐不就更加误会您了？”
阴雨绵绵，不甚明亮的光线下，男人神色看不真切：“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赵哲垂下头来：“……是。”
周定禹眯起眼，隔着雨幕望了一眼远方，抿起的薄唇向一侧缓缓勾起，露出一个自嘲弧度。
这个恶人，他来做吧。
只有这样，她才有活路。
——
奥迪车一路开到了警局门口。
许梨没有回家，更没有回集团。
她都听说了，集团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由于工厂停摆，薪资开不出来，甚至有一线员工拉着横幅，拖家带口地围堵在许氏大楼。
可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除了任由许氏陷进破产深渊，根本想不出别的解决办法。
或许是出于暂时的逃避心理，抑或是她对那三百万律师费的凭空消失，仍在耿耿于怀。
福至心灵，她突然想起了一些遗漏的线索。
所以便让裴松带她先来了警局。
“许小姐，别着急，你慢慢说。”接待的警察很有耐心，给许梨倒了杯水。
许梨握着那杯水，水雾氤氲着她苍白的脸：
“我想起我初开始得知那位‘傅律师’的时候，是我妈妈一审刚被宣判，我那时候很慌，就拼命在网上查各种法律知识，无意间逛到了一个法律达人论坛。”
“那个论坛里，有很多贴主贴出了那位‘傅律师’的资料，说对方是律界神话，专接疑难杂案，不管多难的案子，在他手里总能峰回路转，从无败绩。”
“我一开始有些怀疑，就在网上扒了对方，看到了对方代理过的一些案例，结果确实跟那些帖子里说的一样，那位傅律师实力强大，很厉害。”
“我就在那些帖子下留言，问怎么样才能请得到那位傅律师，并且留了微信联系方式。结果有一个声称是傅律师助理的人加了我。”
“我看到对方的朋友圈里，确实晒得有一些傅律师律所的照片，和一些专业性很强的话术，我就信了。”
“对方说傅律师正在国外出差，我如果想让傅律师受理我妈妈的案子，就得先交个定金。”
“因为傅律师回国后还有一堆别的案子要处理，交个定金，等他回国后，就可以优先受理我妈妈的案子。”
“我就同意了，后来交了一笔五十万的定金后，又交了一笔两百万的律师费尾款。没多久对方又以打点关系为借口追加律师费，又向我要了五十万。”
讲述完，许梨停顿下来，握着那杯水的手紧了紧，抬眸看向对面的警察，
“所以警察同志，有没有可能，你们可以顺着那个论坛去查一下？我怀疑那就是个钓鱼网站，受害者不止我一个。”
许梨话音落罢，警察停下记录的笔，点了点头：
“你提供的这条线索很有价值，我们会去彻查那个论坛的。”
从警局出来后，许梨便准备去集团。
“用不用先回去休息一下？”裴松担心地询问。
许梨摇头，勉强弯了弯唇：“现在就是回去也睡不着，走吧。”
裴松似乎有些不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医生说你身体现在不能再遭受巨大情绪起伏了，集团现在的样子……你过去承受不了的，我代你去处理吧。”
许世宴在一旁也跟着道：“姐，你先回家，我跟裴松哥一起过去处理。”
许梨眼睫颤了颤，看向窗外，喃喃：“有些事逃避无用，我可以的，走吧。”
裴松隔着后视镜，与许世宴无奈又担忧地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松开手刹，车子徐徐往许氏集团大楼驶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许氏集团门口停下。
外面，拉着白底红字横幅的底层工人正站在雨幕中。
横幅上，一笔一划写着——
“许氏无良黑心企业！拖欠老百姓血汗钱！”
“许氏活该倒闭，坏良心！还我血汗钱！”
雨势渐大，红色字迹被洇染开来，像极了狰狞的血书。
突然。
那些工人似乎发现了这辆格格不入的奥迪车，乌泱泱冲了过来。
“她来了！许总来了！”
砰！
一个臭鸡蛋砸在了车窗上！
伴随尖锐咒骂声划破了许梨的耳膜：
“把许氏集团搞死了！她还敢来！”
历史上有很多造反的案例。
本来大家都没有什么胆的。
但如果有人开了个头，附和的人就会跟着上。
一呼百应！
而此刻，因为有那颗臭鸡蛋开了个先河，不管不顾的人越来越多。
烂菜叶！臭鸡蛋，一起招呼着上！
大家呼喊着，叫嚣着，发泄着愤怒——
“我们饭都吃不上了！她还坐着豪车！”
“说不定她早就把钱转移到了国外，十辈子都花不完！正准备跑路呢！”
“妈的万恶的资本家！还我们血汗钱！”
“下车！下车！下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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