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经华被谢兰舟问的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谢兰舟在受到如此重击之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理清头绪，发现问题。
看来这孩子还是有些头脑的，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单纯如白纸。
好在他早已在心里盘算许久，不会因为谢兰舟的发问而自乱阵脚。
他定了定神，缓缓道：“我与陈允自幼相识，少年时同在一个书院读书，关系一直不错。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陈允是靖王和五皇子一派的，五皇子和太子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为了扳倒太子，自然下了不少功夫，你的身世之谜，也是五皇子让人调查出来的。
陈允知道你的身世一旦爆出来，定然要在朝堂引起惊涛巨浪，到那时，锦绣侯府也会面临灾难。
他念在我与他多年的情谊上，不忍心我受牵连，于是就暗中告诉了我，好让我早做防范，就算护不住整个侯府，至少能让我与妻儿全身而退。”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陈允为掩人耳目，与我相约在百花楼，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我，谁知好巧不巧的，竟然被你看到，你又告诉了你继母，你继母又告诉了你爹。
你爹于是便怀疑我是五皇子的同党，出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宁愿牺牲我这个手足兄弟，也不能让我坏了太子的大事。
兰舟，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逻辑通顺，让人挑不出错处。
谢兰舟看着他，不禁又陷入沉默。
谢经华不敢再大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应对他的提问。
谢兰舟转着眼珠想了想，直截了当道：“三叔见过五皇子吗，五皇子有没有劝说你加入他的阵营？”
谢经华心下一紧，忙否认道：“没有，我没有见过五皇子，陈允只是出于私心想帮我一把，奈何你爹他不听我解释，死活不相信我。”
“那么，假如五皇子主动向你示好，你会答应他吗？”谢兰舟又问。
谢经华不觉攥紧了拳头。
他以为谢兰舟会更关心他爹和他继母联手欺瞒他的事情，没想到他至今一句没问过他继母，反倒怀疑起自己和五皇子的关系，还问出这么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发现他确实轻敌了。
他这个侄子虽然纨绔，大事上并不糊涂，甚至思维还十分灵敏，最初的慌乱过后，已然能够冷静地分析问题。
他想了想，非常谨慎地回道：“兰舟，你高看你三叔了，你三叔这样的平庸之辈，哪里能入得了五皇子的眼？
何况我与你爹是手足兄弟，五皇子怎么敢轻易向我示好，他就不怕我阳奉阴违，表面投靠他，暗中将他的秘密告诉你爹吗？”
“这事可说不准，你也可以阳奉阴违，表面上和我爹兄弟情深，暗中帮五皇子对付他。”谢兰舟直愣愣地说道。
谢经华吓一跳，脸上表情差点失控。
“兰舟，你说什么呢，难道三叔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激动地在谢兰舟面前来回踱了几步，语气十分委屈：“兰舟，你爹冤枉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我要是不和你爹一条心，早在得知你身世的秘密后，就给他捅出来了。
我就算不告诉别人，总要告诉你祖母吧，可我一直守口如瓶，对谁都没说，这还不能证明我的态度吗？”
“可是你却对我说了。”谢兰舟说，“你费尽心机让小厮把我叫来，和我说了这么多话，还说我是太子的孩子，你意欲何为？”
“我……”
谢经华噎了一下，心态差点崩掉。
他连忙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迅速思考应对之策。
谢兰舟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问的问题越多，头脑越清醒。
他是谁的儿子不好说，但三叔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单纯。
这么大的秘密，他跟谁都不说，偏偏跟自己一个小孩子说。
他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帮他脱身吗？
恐怕没这么简单。
他死死盯住谢经华，先前因受打击而失神的目光，此时清明又锐利，让谢经华紧张得后背开始冒汗。
谢经华咽了下口水：“兰舟，我前面说过了，我叫你来，一来是不想被你父亲杀人灭口，二来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目的，但人总要知道自己的来处，想想你那没过面的亲娘，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被人强占，生前过着怎样的日子？
她到底是难产而死，还是被人灭了口，如果她死的冤屈，你身为她唯一的儿子，该不该为她鸣冤，以慰她在天之灵？
如果她确实被你爹强占，而你又不是你爹的血脉，你这样算不算认贼作父，你娘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谢兰舟顿时哑了声。
无论他单纯还是机敏，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娘，都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痛，永远的遗憾。
谢经华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中了他致命的痛点。
他是谁的儿子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那可怜的母亲，是不是含恨而终，屈辱而亡。
谢经华趁他发怔，迅速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非但认贼作父，还认帮凶为母，你爹那样宠爱你继母，对她掏心掏肺，我敢肯定，关于你的身世，他肯定早就对你继母说过。
而你对你继母也是掏心掏肺的好，为什么她却没有告诉你真相，反倒和你爹一起欺骗你，为了欺骗你，甚至不惜往我头上泼脏水，说我在外面包养伎子。
这明晃晃的谎言摆在你面前，你都视而不见，反倒质疑三叔的目的，兰舟，你是真的分不清是非，还是自我麻痹？”
谢兰舟前面刻意忽略了楚烟的存在，此时被谢经华着重提起，心头不免一阵刺痛。
连三叔都能看出他对那个女人掏心掏肺，那个女人却如此欺骗于他。
他不惜性命为她挡刀，她却用行动捅了他一刀。
亏他还以为他们早就心意相通，彼此坦诚，闹了半天，自己的坦诚是真的，她的坦诚却是演的。
谢兰舟闭了闭眼，站起身来：“今天先这样吧，三叔说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如果三叔确实无辜，我自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反之，如果你骗我，或者利用我，那就别怪我不念多年的叔侄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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