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季止修整个身子都僵住，内心再无一丝光亮。
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再迈开一步，整个人被阴影包裹。
郁梧晟见状，面露不忍。
他走到季止修身边，将他抱起，“你想去看你家人的现状吗？或许……会有点血腥。”
季止修此刻大脑是一片空白，但在听到郁梧晟的话后，他瞬间回魂。
“我要去，无论怎样……我要亲眼看见。”
郁梧晟点头，然后就带着季止修返回别墅大堂。
看着面前的一片血海，以及躺在地上的家人们。
他再也忍受不了，情绪崩溃，泪水涌出。
“爸爸！妈妈！姐姐！”
他想要去往他们身边，却因为疼痛和精神崩溃，彻底晕过去。
郁珞灵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血海，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可她却毫无察觉。
季止修所有的感受，她都能感受到。
他十分无助绝望，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从这里走出来，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郁珞灵并没有走出来，她只是学会了接受。
而季止修……大概率也没有走出来。
不然……怎会不愿意向人敞开心扉？
记忆还在继续向前。
季止修在噩梦中垂死挣扎了整整五天，才幽幽转醒。
可醒来后的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
他无时无刻都会想起那个时刻，想起家人躺在血海中的尸体。
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
为什么不让他跟着一起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季止修这么想，却从没有去寻死。
因为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应该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在季止修醒来后第二天，万灵堂就派遣人过来。
是个看着很硬朗的老头。
老头来到季止修床边的椅子上，轻咳一声开口：“小伙子，可愿陪我这老头子聊聊？”
季止修原本还在发呆，但听见老头的声音，下意识看向他。
老头对上季止修无神的双眸，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这帮孩子啊，就是心里太过脆弱，这点挫折就失去了生的希望。”
“……我没有。”季止修小声反驳着。
“你确实没有，但也差不多。”老头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水杯喝了口里面的茶水，“小伙子，人这一生很长很长，会遇到什么，碰到什么，失去什么，我们都一无所知。”
“所以，即使失去的东西很珍贵，我们也要往前看。因为我们是活下来的人。人们常说，活下来的那个人最痛苦，这话是没错的。因为他要承受很多很多，要承受失去重要的东西的痛苦，还要承受孤独。”
“拥有时，我们会很幸福，失去时，我们会很痛苦。这是人之常情，你一时打不起精神也很正常。但是，如果一直如此，那你就没救了。”
季止修冷淡开口：“你话多了，老头。”
“还有，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我只是需要时间。”
老头咂吧咂吧嘴，继续喝茶。
见状，季止修不悦地皱了皱眉，但并没说什么。
安静几秒后，老头开口：“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搭理我，毕竟你都那么消极了。”
季止修抿了抿唇，道：“……别人说话不搭理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当然我特别讨厌的人除外。”
“你还怪礼貌的。”
季止修：“……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我？”
“你倒是比其他人坚强，至少还能跟我这个老头子聊一聊。”
季止修不再说话。
准确来说，是不想再搭理这个老头。
老头见状，挑眉轻笑：“怎么？我现在就成为你特别讨厌的人啦？”
季止修毫不犹豫开口：“差不多。”
老头闻言也不恼，而是继续笑呵呵开口：“季止修，也许你会成为很了不起的万灵师。”
听到这话，季止修愣了愣。
“什么是万灵师？”
“万灵师解释起来很简单，但也有很复杂，就看你想听简单版的还是复杂版的。”
“都讲一遍吧。”
“吼，没想到你还是个好学的，果然是个好苗子。”
季止修拧眉，“别废话，直接说。”
老头笑呵呵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为季止修讲述万灵师。
“与万灵石起感应，能与恶灵战斗者，便能称之为万灵师。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恶灵便存在，但却没有得到压制，所以十分肆意妄为。而就在这时，万灵师出现。”
“不过那个时候，还不能称之为万灵师，他们称自己为灵师。那时灵师还没有具体的组织，所以算得上是修仙界中的散修，没有门派的那种。”
“但后来，第一代堂主出世。她以一己之力，聚集灵师力量，建造万灵堂。从此，灵师便有了归宿，也正式变为万灵师。”
“在第一代堂主的努力下，万灵师成了国家认可的职业，只不过是暗中职业，并不能被人们所知。可即使这样，还是会有流传有关于我们万灵师的传说。”
“所以你成为万灵师，不仅有五险一金，工资还非常高。可前提是，你有天赋，并且还能吃得了苦，担得起责任。毕竟这万灵师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因为万灵师是个重要的职业。你应该知道警察是做什么的，而我们要做的跟警察并没有区别。只不过警察是抓人，而我们是抓恶灵。”
“这也就意味着，万灵师这份职业有着极大的危险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永不见天日。”
老头说完，慢悠悠喝着茶水。
季止修表面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思索老头所说的那些话。
良久他才开口：“所以，杀害我一家的，就是恶灵？”
“嗯，不过我纠正你一点，它杀得不止你一家，而是你一整族。说得难听点，就是你的所有亲戚都死了，现在你一族中只有你活着。”
听到这话的季止修瞳孔骤缩，像是不可置信。
但是他清楚，既然是在这里的人说出来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呵……
季止修微微垂下眸，遮掩住眼底浓浓的死寂。
“……您走吧，我暂时不想说话。”
老头也知道这件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打击很大，所以并没说什么。
只是伸手轻拍了下季止修的脑袋才离开。
似乎是在安慰他。
老头离开后，季止修的泪水才一滴滴往下掉。
他再次在内心发出质问。
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他们做错了什么？
恶灵凭什么轻易夺走别人的性命？凭什么？！
我又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好想死……
季止修原本渐渐平复的心再次死寂。
再无避风港的他，该何去何从？
难道……只能选择去做万灵师吗？
万灵师……如果我成为了万灵师，如果我是万灵师，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妹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是否是因为我太过弱小，所以才会如此残忍的夺去我的一切？
……
季止修越想，内心就越绝望。
郁梧晟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季止修。
他脚步微顿，眉宇间带着些许不忍。
最终，他来到季止修床前蹲下，看向坐在床上的季止修。
郁梧晟轻声开口：“你叫季止修，对吗？”
听到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季止修杂乱的思绪终于被拉回。
他机械般转动着眼珠看向郁梧晟，眼底已被死寂绝望占据。
根本没有一丝光亮。
郁梧晟看着他，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他轻声询问：“你想成为万灵师吗？”
季止修没想到他会一上来就这么直白地询问。
毕竟关于万灵师的事情，他也才刚刚知道而已。
可他既然这个时候才来，想必是与那老头串通好的。
这样想着，他开口说道：“……如果我成为万灵师，可以为我的家人们报仇吗？”
我不希望自己白白活下来。
我要为我的家人报仇。
不惜……一切代价。
郁梧晟闻言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季止修继续说道：“好，那我想成为万灵师。”
郁梧晟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问出了个问题。
“你明白成为万灵师意味着什么吗？”
季止修缓慢地摇了摇头。
可在内心却说，他很清楚。
郁梧晟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季止修的发顶，柔声说道：“季止修，不要因为仇恨选择成为万灵师，那会让你变得不幸。”
季止修闻言不解看向郁梧晟。
如果不为了仇恨，那成为万灵师的意义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那所谓的金钱吗？
季止修觉得自己绝不会仅仅为了钱就选择如此危险的工作。
郁梧晟看着季止修，并没有回答他心中的疑问，而是先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难道希望你的未来都被仇恨充满吗？”
季止修当然不希望，因为他的家人们不希望他如此。
可他别无选择。
于是他说道：“可是我需要为我的家人们报仇。”
郁梧晟闻言无奈一笑，他缓缓说道：“我明白，我不是让你放下仇恨的意思，因为我也有。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让仇恨充斥你的全身。你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只为了报仇的复仇工具。”
季止修没想到郁梧晟会这么说。
毕竟这些他自己都没想过。
可为了自己而活，他真的能做到吗？现在的他真的能做到吗？
季止修不知道。
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如此，因为他的家人们不希望他如此。
比起拥抱仇恨，他们肯定希望自己拥抱美好和幸福。
可谁来给他美好和幸福？
所以现在的他，只能靠仇恨支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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