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当然。”
程晋鹏连忙解释：“我和夫人成亲多年来相敬如宾，何况我和阿恬也从未做出任何越轨之事，我已经尽力对夫人好……”
“好你个头！”
一直风轻云淡的叶恬，忽然像是什么开关被摁开了似的，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话，情绪陡然间激动起来。
“我当初就跟你说过那条路绝对走不通，绝对会给很多人都带来伤害，所以不管是我娘闹自尽也好，爹天天打我也好，我都从来没想过要松口！倒是你，却率先同意了成亲！
“你都这样了，让我一个人还那么坚持下去？！”
说到这里，叶恬的声音哽咽起来，往眼角抹了一把泪。
“阿恬，对不起，对不起！”程晋鹏霎时间也已是老泪纵横，“我也不想答应，可是我爹当时拿你的性命威胁我！他叫我别以为那条规矩真就是吓唬人的，他说他舍不得杀我这个亲儿子，那只好把我阉了，然后把你杀了……阿恬，我实在不敢拿你的安危来冒险啊！”
“……真有这样的事？”叶恬一时间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开口道：“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程晋鹏哽咽道：“当时想着横竖也是只能和你分开，还不如就让你恨我怨我，又何必再平添留恋？只是如今过了那么多年，我想你也该能放下了。”
“……”叶恬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真的放下了吗？”谢羽却插嘴道，“叶前辈，你应该是故意躲到玉佛寺来的吧？”
听到这句话，叶恬一直努力收在眼角的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瞬间涔涔而下。
“是啊！如今我俩的父母也好，妻子也好，都已经不在人世，我们之间似乎已经没有障碍了，让我那压下去多年的念头又怎能不蠢蠢欲动？！
“可是真要这么做，于公，被发现了又是对星月山庄声名的玷污；于私，又要怎么跟我们的儿子们交代？
“我只有躲到这里来，眼不见心不烦……呵，可是真的能心不烦吗？我只是在骗自己罢了。”
“阿恬，原来你一直都那么痛苦！”程晋鹏再也控制不住地将叶恬拥入了怀中，“我还以为你真的看破红尘了！”
叶恬推开了他，然后凄然一笑，“要是真的看破了，那就好了。”
“你看，你俩现在把自己搞得那么痛苦，”谢羽适时道，“难道还要让儿子们重复你们的苦吗？倒不如就此把规矩改了，成全他们。”
“谢大夫，”程晋鹏严肃地看向谢羽，“其实有件事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思考，现在我认为我已经思考明白了——那条严酷的规矩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真的是惩罚吗？其实，它是一种保护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羽思考了一瞬就明白过来，“星月山庄的祖上想用如此严酷的规矩来吓退你们，不让你们产生所谓的不伦之情，这样，你们就不用走那条无比辛苦的路了。”
“可是，”谢羽顿了顿，话锋一转，“爱情这东西真的是能受人控制的吗？一旦感情已经产生，你们硬要把它抹灭，只能让它反抗般地越来越深而已。一旦爱上了，走你们这样的路就能轻松点吗？不照样很辛苦吗？甚至不仅自己辛苦，还会伤害到自己的妻儿！”
有时候这个世界并不公平。越是对自己道德要求高的好人，越要承受更多辛苦。
像那种一边成亲一边鬼混的渣男，倒反而轻松得多。
可是，不管他们克制得多辛苦，不爱就是不爱，伤害仍旧是客观存在的。
“程庄主，我也许不该这样劝你们，因为我完全理解你们的苦衷。即使千百年后，像我们这类的人若要公开，路或许也同样不会好走。
“可是，就当是我任性一回吧。目前星月山庄一团糟的状况，难道不就是你们努力想要斩断情缘却还在心里藕断丝连，所带来的隐患吗？
“程庄主你能控制住自己不来找叶前辈，可是，你控制得住自己疼爱他的儿子吗？控制得住自己对他的儿子比对自己的儿子更好吗？它难道不会像蝴蝶效应一般，带来越来越多的深远影响？
“也许你们努力地牺牲了自己的需求，想要让星月山庄长久安定，但它却反而越来越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大家一同任性一回，赌一把到底怎样做会带来对所有人更好的结果！”
程晋鹏听到谢羽这番话瞬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坚定地握住了叶恬的手。
“我明白了！阿恬，我当时与你暗生情愫，虽说也彼此辛苦，但心头有个部分总是甜的。可是这些年活得辛苦又孤寂，日子竟像是已经完全没了盼头，这样做到底于谁有益！”
“真要改规矩吗？”叶恬却也仍有些迟疑，“这么做会把星月山庄推向风口浪尖的。”
“是啊，这样做辛苦的是我们， 可是，”程晋鹏笑了笑，“朗儿和辰儿他们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了吧？我们是当爹的人，难道不是就该站在他们面前，为他们遮风挡雨？”
“……好，你是星月山庄庄主，你说了算。”终于，叶恬被他给说服了。
程晋鹏微笑道：“那你先跟我回去，好吗？”
“不会真要连我们的事一起公开吧？”叶恬对这一点依旧犹豫，“这样别说外界的人了，孩子们可能首先就受不了。”
“呵，你看你还口口声声说辰儿只是你的‘任务’呢，不是比谁都更在意他的感受？那就先缓一下。无论如何，星月山庄是你长大的地方，是你的第二个家，你回家，不是很正当吗？”
“……罢了。”叶恬苦笑着妥协，“你觉得行就行。”
就这样，程晋鹏带着叶恬返回了星月山庄。
叶恬本就该是星月山庄的二庄主，本来对于他的回归，弟子们倒也并不意外。
叶恬先去看望了正趴在床上休养的叶星辰。
“爹，你要回来住？”叶星辰对此显得很开心。
“嗯。”叶恬坐在他床边点点头，“你伤得如何了？让爹看看。”
“……没事，师兄都帮我上过药了。”叶星辰的脸微微红了红。
叶恬笑道：“跟爹还害什么羞？我是没见过你刚生下来光屁股的模样吗？”
“那个，爹，”叶星辰此时的神情却显得严肃又紧张，“你不生我的气吗？”
“爹不会生你气的。”叶恬温柔一笑，“辰儿，你没做错什么。”
“哈哈哈！”就侧卧在叶星辰旁边的程月朗忽然大笑起来，“阿辰你看，也就只有在你爹面前，咱们的冰山叶美人才会那么温顺可爱。”
“你闭嘴！”叶星辰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事实上，他心里知道程月朗说的是对的。
自幼父亲对他都客气又疏离，而这，却反而让叶星辰无比渴望能亲近父亲，因此在父亲面前总是格外紧张忐忑。
“辰儿，你放心……”
叶恬破天荒地伸手摸了摸叶星辰的头，这是他在叶星辰小时候都未曾做过的动作。
其实他讨厌的从来都不是儿子，而是这个世界。只是今天，他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也没那么讨厌，它还是存在光亮的。
“我已经跟你师父商量好了，那条不能搞龙阳之癖的规矩，我们改掉。”
“啊？？”叶星辰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难以置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真的改？规矩能说改就改吗？”
“呵，你不必担心，若有任何风风雨雨，我跟你师父会承担的。”
在窗户外偷窥着这一幕的谢羽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又完成了大功一件。
虽然前路并不一定一帆风顺，但自己能做的事已经全做了。
他回到房间，软绵绵地靠到了杨慕华身上，“慕华，我这几天真的要累死了！有一种快虚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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