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恰好是周末，所以他们一早就去了医院。
“渊儿！”看到殷墨渊出现的时候他父亲殷凯激动地想要从床上撑起来，奈何半边身体都动不了，没法独立完成这个动作。
殷墨渊的母亲殷太太连忙把殷凯给扶了起来。
“渊儿，你终于来了。”殷凯霎时间泪眼朦胧，“我叫人给你带了那么多次话，叫你来看看我，却从来没等到过你……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必那么激动。”殷墨渊把手揽在谢萧的肩头，冷冷开口，“我来是因为阿萧想我来。不是为了你们。”
“叔叔好，阿姨好。”谢萧礼貌地向二老招呼。
同身在A市的豪门，他们之前就见过面。
“萧儿，你是个好孩子。”殷凯看着谢萧露出一个还含着泪的欣慰笑容，“渊儿跟你在一起，我也能放心些。”
事实上，谢萧本来就从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而且从前的他既成绩优异又听话懂事，非常符合殷凯心中的完美标准，也和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儿子有神似之处。
如今殷家大少不幸去世，殷凯没办法再拥有那么完美的儿子，便觉得能拥有一个相似的“儿媳妇”，也算是一种补偿。
“谢谢殷叔叔夸奖。”谢萧见对方是认可自己的，倒是松了口气。
在他的印象中，殷凯和他父亲谢宏文一样是冷酷严厉的人，想不到今天殷凯的态度格外柔和。
而听到父亲夸赞谢萧，殷墨渊瞬间也觉得不满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殷凯看向殷墨渊道：“我看人家跟你在一起就是你高攀了，你可要好好珍惜人家。”
“我知道。”
殷墨渊对父亲那句话倒没有什么不满，谢萧却微微蹙眉，“殷叔叔，你知道阿渊他高考比我高了50分吗？现在他当殷氏总裁也很出色，他跟我一起怎么会是高攀呀。”
“我知道他向来成绩不错，就是性格太古怪了些，和大多数人都相处不来……难为你愿意包容他。”
谢萧忍无可忍地道：“他的性格不是你们一手培养出来的吗，你身为父亲有什么资格责怪他性情古怪？”
“……”殷凯不由得愣住了。谢萧似乎和他印象中永远对长辈恭顺有礼的模样不一样。
殷太太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插嘴道：“老公你是没看这两天的采访吧，萧儿已经不完全是我们记忆中的模样了。”
“算了阿萧。”殷墨渊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谢萧，“你为我说话，我很感动，不过跟这种人是说不通的，他永远都不会反思他自己，你不必浪费口舌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要表达我情绪的心情，就这样吧，反正见也见完了。”
谢萧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一个人愿意表达情绪的时候，不管这情绪是多么强烈的愤怒还是委屈还是其他，他的心都是敞开的；一个人什么都不想说的时候，就是心里那扇门还牢牢关着。
“殷叔叔，”难得来这么一趟，谢萧决定最后努力一把，“说不定这是阿渊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真的没什么心里话想跟他说吗？你真的觉得你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他？”
“……哎呀萧儿，你也别逼你殷叔叔了。”殷太太苦笑道，“他这个人，心头早就说过一百遍对不起了，但你让他直接开口说那就是要他的老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爸爸那么勇敢的。”
“可拉倒吧。”谢萧笑起来，“他那就是在公众面前立慈父人设，你看私底下他能不能说得出那番话来。”
谢宏文确实是有了某种契机才能说出那些心里话，让他直接面对面地跟谢萧深情表白，也跟要他命差不多。
“渊儿，我……”殷凯很清楚他并没有这种契机，而且如果这次见面不愉快，殷墨渊确实很可能再也不会在医院露面了。于是他只好鼓起勇气，去直面自己的真心：“你哥哥去世的时候，我可谓悲痛欲绝，心头真的很乱，所以才口不择言……对不起！”
殷墨渊闻言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并不是可以就此原谅父亲，但也总算是让紧闭的心门敞开了一个缝。
“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混乱的时候大概也一样吧。你会这么想，才会这么说。你的目光这么多年一直都放在大哥那里，你对我的形容无非就是什么古怪孤僻，和每一个外人的形容如出一辙！你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对不起。”殷凯依旧只有低头道歉，“我平时工作太忙了，还要花时间培养你哥哥，我……”
“你别找借口了。”殷墨渊冷冷打断他，“我现在工作也很忙，那我为什么愿意去关心了解阿萧呢？因为我爱他。而你不爱任何人，大哥也不过是你继承公司的工具罢了。”
“……”殷凯一阵汗颜，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谢萧见殷墨渊总算是释放出了一部分的情绪，松了口气。
殷太太却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忙试图调节：“渊儿，你爸爸当时确实很忙，也不擅长表达感情，但他心头还是在意你的……”
“那你呢？”殷墨渊面对母亲也并不客气，“你不也一样从来就没关心过我吗？”
殷太太的眼圈红了红，“那个时候，你爸爸对你哥哥非常严厉，整天非打即骂，我瞧着不免心疼，只能尽量劝一劝。偶尔你哥哥也会想反抗，我光调和他们的父子矛盾都已经心力交瘁了，确实忽略了你……对不起。”
殷墨渊冷“哼”一声。
谢萧忽然笑着插嘴：“你们不觉得这种你们都没管过自己就那么优秀的儿子简直太厉害了吗？你们得被那些辅导孩子作业气出高血压的父母羡慕死。殷叔叔，你现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阿渊他这些年把殷氏管理得好吗？”
“……好。”虽然是个简单的字，殷凯也像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来。
“所以说，他不是你努力培养的继承人，不照样很优秀吗？我觉得有时候当父母的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孩子一定要按照自己规定的方式，才能成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所以你原本不用那么严厉的，以后你多夸夸阿渊呀。”
“我不需要。”殷墨渊抢先说道。
谢萧笑道：“你不要那么傲娇好不好。”
“我不是傲娇，也不是别扭，我只需要被你夸，不需要其他人。”
“……”谢萧忽然意识到，他使劲儿教育别人，其实他自己也很少夸赞殷墨渊。毕竟，他自己也不是擅长夸奖别人的性格，对别人说殷墨渊的优点可以，要自己直接夸本人就很困难。“咳，老公，你真棒……这样行吗？”
殷墨渊笑起来，“勉强算你行吧。所以，以后我俩互相夸就行了，还指望这些当爹当妈的干嘛？”
“呵。”谢萧也轻笑了一声。
的确，要是两个人在一起时愿意互相治愈自己原生家庭的问题，那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了。
殷凯和殷太太对视了一眼，都欣慰地一笑。
谢萧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是谢羽打的。
“怎么了阿羽？”
“没事，就是问问殷先生见父母还顺利吗？好歹是我的来访者，我得关心一下后续哈哈。”
“唔，我觉得还算顺利吧。”
虽然并没有什么冰释前嫌的大团圆场面，但现在的气氛宁静美好，谢萧觉得殷墨渊至少不至于今后再也不想见到父母了。
“那太好啦。”谢羽话锋一转，“哥，这个周末应该大家都不忙，你要不要带上殷先生，跟我还有阿华一起吃个饭？”
“……你要干嘛？”谢萧感觉这种组合就是要搞事。
“哈，你别紧张呀，我觉得咱们得把话说开，才能永久解决这个问题。你放心，我在另一个世界面对这种修罗场场面很有经验了，我相信我不会搞砸的。”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谢萧听得一头雾水。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是我爱看的小说里的世界。总之，你看我们今天是一起吃个午饭还是晚饭？”
“哎，我问问阿渊吧。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谢萧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殷墨渊，“阿羽说想让我们一起跟他和杨慕华吃个饭，你觉得呢？”
“他想干嘛？”殷墨渊眉头微皱，问了刚才和谢萧一样的问题。
“他说想我们把话彻底说开，才能一劳永逸。”
“……行，你想去就去。”殷墨渊也不想显得自己过于小气。“现在就去。”
“现在吗？吃午饭？你要不要跟你爸妈再多待一阵子？”
“我不要。”
殷墨渊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病房。
“……叔叔，阿姨，那我也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谢萧只好苦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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