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国被小军连番的吵闹搅得心烦意乱，心中那股无名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起来，烧得他理智全无。他猛地站起身，双手用力向前一推，小军瘦弱的身躯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军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一瞬间，他只觉得脑袋里 “嗡” 的一声，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斑在闪烁。
小敏站在一旁，目睹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小脸煞白。她看着吴建国此刻那副因愤怒而扭曲、近乎恐怖的样子，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过了几秒，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步，试图拉开与这场混乱的距离，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张阿妹从始至终都躲在昏暗的厨房里，她透过门缝，心惊胆战地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却始终没有勇气站出来制止，只是任由事态愈发严重。
小军强忍着脑袋的剧痛和心底的委屈，双手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恨恨地瞪了一眼吴建国，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要找姐姐，我一定要找到姐姐……” 说完，他便不管不顾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就要往院外跑。
小敏垂眸，眼角的余光瞥见地面上不起眼的暗红色，她心里 “咯噔” 一下，知道那是小军磕破脑袋流出来的血。
她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抬腿就要追出去，此刻的小军状况不明，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就在她迈出脚步的瞬间，张阿妹却像幽灵一般从厨房里闪了出来，一把拉住小敏的胳膊，拼命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与警告，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你走了就跟你姐一样，永远不要回来！” 吴建国看着小军要跑，气得暴跳如雷，他在原地来回踱步，嘴里大声咆哮，脑门子上青筋暴起，气的快要冒烟了。
下午天气闷热，夜色将起，天边堆起层层黑云，压得越来越低，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打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不一会儿，干燥的地面就变得湿漉漉的，泥泞不堪。
小军脚步踉跄地从家里跑出来，雨水瞬间将他淋了个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奔跑着，身体的虚弱加上内心的焦急，让他的脚步愈发不稳。路过河边的时候，那平日里不起眼的青苔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格外湿滑，小军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着河里栽了下去。
“扑通” 一声，小军掉进了水里，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在水中拼命地乱挥，十指竭力张开，试图抓住哪怕一丝一毫能够救命的东西。
湍急的水流却如同发狂的野马，一次次裹挟着他，毫不留情地将他冲向下游，他的呼喊声被汹涌的水声掩盖，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小军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每喊一声，就会被灌进一口冰冷刺骨的河水，呛得他胸腔生疼。
声音在风雨交加的河边，断断续续地飘荡着。
呛了几口河水后，小军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渐渐没了力气。只能随着水流任意浮沉。
旁边还没来得及收摊的包子铺大叔，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摊位，想在大雨倾盆之前把东西都归置好。
隐约间，他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呼救声，心头猛地一紧，立马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来，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来人啊！有人落水啦！救人啊！” 那声音划破雨幕，在周边回荡。
包子铺大叔见河里的人影浮浮沉沉，心急如焚，来不及有更多的思索，直接甩掉脚上的鞋子，“扑通” 一声跳进了水里。
周边的邻居们听到这一连串的动静，也纷纷从家中冲了出来，有人迅速跑回屋里拿绳子，有人扛着竹竿，大家心急火燎地顺着河流追赶，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不断挣扎的身影上，一心想着要把人救上来。
雨幕中，包子铺大叔奋力地游向小军，每一次划水都用尽全身力气。他靠近了小军，一把抓住小军的胳膊，紧紧搂在怀里，然后拼了命地往岸边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已经呛了水、昏迷不醒的小军拖上岸。
大叔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定睛一看，惊呼道：“这不是建国家小军吗？快去告诉建国一声！我送小军去医院” 说完，他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也来不及歇一口气，撒腿就往医院跑，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合着汗水，一路狂奔。
一群人护着小军往医院走，吴珊珊听见门口吵吵嚷嚷的打开窗户一看，就看见小军笑脸苍白靠在包子大叔怀里人事不省。
仅仅一眼，吴珊珊就觉得自己的心吊了起来，转头抓起铺子里抓起两张大团结锁了铺子，来不及多想就跟了上去。
小军被雨淋，呛水加上头上原本就有的伤口，几种状况叠加在一起，导致他的情况危急万分。
一到医院，医生们立刻展开了紧张的抢救，各种仪器设备发出“滴滴”的声响，护士们匆忙地穿梭在病房内外。
经过一番全力救治，小军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医生神色凝重地告知吴珊珊，由于肺部吸入了大量河水，他仍然有肺部感染的风险，后续还需要密切观察和精心治疗。
医院的走廊里，灯光惨白惨白的，映照着吴珊珊那满是憔悴的面容。她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随时都可能决堤而出。
她的双手死死地拉住医生的手，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哀求道：“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那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女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你别太担心。” 说完，便匆匆转身走进病房，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救治当中。
“吴小军家属，快去缴费！” 这时，护士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吴珊珊像是被突然点醒了一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手接过护士递来的交款单子。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经被雨水浸湿、有些发软的钱，脚步急促地跑向缴费窗口。
一路上，她的心跳得飞快，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军昏迷不醒的样子，满心的恐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生怕自己慢了一点，哪怕只是一秒，就会耽误小军的针水。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衣角不断滴落，在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小军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吴珊珊一边跑，一边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像是在向老天爷祈祷，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吴建国正在棉纺厂那闷热嘈杂的车间里忙碌着，一台台巨大的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家中近来发生的这一连串糟心事，更是如同一团乱麻，在他心间反复纠缠，让他心烦意乱到了极点，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机械地操作着手中的工具，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一会儿是吴珊珊那决绝的抗争，一会儿是张阿妹的唠唠叨叨······
突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从车间那头冲了过来，神色慌张地朝着他大喊：“老吴，快，小军出事进医院了！”
那声音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瞬间穿透了机器的轰鸣，直直地钻进吴建国的耳朵里。他的脑袋 “嗡” 的一声，瞬间懵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手中紧握的工具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砸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腿不受控制地迈开大步，跌跌撞撞地跟着来人就往医院跑去。
一路上，雨水肆意地拍打在他身上。
刚来到病房门口，吴建国就看到了一脸憔悴、满眼怒火的吴珊珊。她头发湿漉漉地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水珠顺着发丝不断滴落，打湿了脚下的地面。衣服也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而颤抖的身形。
可吴珊珊全然不顾自己的狼狈。还没等吴建国开口询问小军的情况，吴珊珊就像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冲他大声吼道：“你对小军干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掉进河里！小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变得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回荡，引得路过的医护人员和病人纷纷侧目。
吴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嘴唇颤抖着，想要开口解释，却又被吴珊珊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噎了回去。
看着病床上的小军，他的眼神中满是懊悔与无助，只能嗫嚅着：“我…… 我不想打他的，是他先顶撞我，是他自己跑出去的……” 声音小得如同蚊蝇一般，在吴珊珊的怒吼声下，几乎听不见。
“你还打小军？小军做错了什么！让你要往死逼他，非得让我们姐弟俩你们腾地方吗？” 吴珊珊根本不给父亲喘息的机会，眼眶里的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她向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吴建国的胸口。
就在这时，护士急匆匆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剑拔弩张的父女俩，皱了皱眉头，大声说道：“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别影响病人休息和我们工作！” 她的眼神中满是责备。
吴珊珊咬了咬嘴唇，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吴建国则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张阿妹也紧赶慢赶地过来了。她一路小跑，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挂着汗珠，看到吴珊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帮着吴建国说话。
“珊珊啊，你别怪你爸，小军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大晚上的乱跑啥呀，这下可好，拖累大家……” 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埋怨，似乎想要把责任都推到小军身上。
吴珊珊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阿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心啊？” 吴珊珊的声音再次拔高。
吴建国被女儿这般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当着那些赶来关心情况、此刻正围成一团交头接耳的邻居面前，他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平日里在邻里间努力维系的那点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此刻如摔落在地的瓷器，碎得七零八落。
心中的羞恼瞬间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起，将他仅存的理智也淹没了大半。
他猛地一个箭步跨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张阿妹紧紧护在身后，像是一只被彻底挑衅后炸毛的公鸡，脖子上青筋微微凸起，双眼圆睁，厉声道：“吴珊珊，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吴珊珊本就布满血丝、红得吓人的眼睛，此刻更是仿若能喷出熊熊火焰来，那目光直直地射向吴建国和张阿妹，里面满是怨恨。
她紧咬着下唇，牙齿咯咯作响，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平复的激动情绪，好一会儿，她才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没有妈！我妈早死了！我妈要是在的话不会就这么看着我和小军受欺负的！”
吴建国更是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扬起手，手掌在空中高高扬起，作势就要朝吴珊珊打下去，那手掌带着呼呼的风声，可就在即将落下的瞬间，他看到了女儿那倔强又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与懊悔瞬间交织在一起，烧得他心疼又无奈。
手掌在空中停顿了几秒，终究还是缓缓落下，无力地垂在身侧。“你……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力，几分痛心，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在这冰冷的空间里回荡，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威慑力。
吴珊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重新回到小军病房门口的长椅上，贴着冰冷的墙壁默默祈祷小军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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