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直到日暮，考卷交上去被封好，贡生们行了礼便出了宫去。
宫门口贡生们难免交流一番，沈璃身上停留的目光是最多的，只是碍于男女之防不好开口。
沈璃面对目光也是善意的回望但并没有说什么，被连翘扶着向那辆唯一一个有三匹马拉着的车走去。
众人颇为艳羡，同样是考生，他们这里面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到不了三品，哪怕只是个虚衔。
车上没有顾长安，但有他让人准备的饭食，是从最近的酒楼提来的，保证是热的。
“所以就……当着满街人的面提上来十个食盒？”沈璃虽然想吃，但听着芍药的叙述就差把脸捂上了。
她上一世为了自己大家闺秀的端庄清雅，几乎将自己饿死，这一世虽然放开了，倒也没到这样不顾脸面的程度。
“小姐放心，旁人只会以为您讲究，不会知道您都能吃完的。”芍药在旁宽慰。
“也对。”沈璃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因为水晶饺子已经到嘴里了：“你们也吃。”
几人连连推拒，也不是不想吃或者放不开，单纯是因为担心抢了小姐的食物，她会吃不饱。
沈璃一整天才吃一顿正经的，果真是一点没剩下。
第二日众考官便已经轮流阅卷并给出成绩了，因为殿试不需要誊抄，沈璃那份试卷便是封上名字也一眼便能认出来。
她的字太好也太有名了，不说能否流传后世，但当朝书法大家必定有她一席之地，在场之人无不是舞文弄墨之人，哪里会不认得。
沈自在作为主考官，看到这试卷便问皇帝该如何处置。
“给朕，朕为她定名次也就是了。”成帝对于沈璃写了什么也十分好奇。
按照常规，是众人将最好的十篇文章送到御前，由皇帝定下一甲前三。
“请陛下不要顾念私情，公允评判。”沈自在由衷道。
说白了，沈家并不缺一个多好的功名，但那些寒门举子却需要功名才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他主持科举，若是徇私便是对天下人不公，不配这个位置。
“放心，若是她写得……”成帝边说边看，但渐渐便不出声了，只是挥挥手示意沈自在去忙自己的。
成帝越看越投入，更是若有所思。
想不到这丫头对税制见解颇深，与顾长安改革的方向相同，但想法却不同，相对温和些。
沈自在知道女儿的分寸，也不担忧，便去阅卷了。
————
沈璃殿试之后彻底放松了下来，本想回家瞧瞧，结果母亲不让，说是要避嫌。
她就只好先不回去，因为京中最近人多她也没想出门，便还是在家里看书画画教雨蝶写字和功课，再每天雷打不动练武一个时辰。
她这许多年一直这样过着，但最近两日却觉出些无聊来。可能是这一世事情做得多了些，还有些闲不住了。
还好晚上顾长安回来她就高兴了起来，与他一起吃过饭，在榻上陪着他处理公务，之后聊天聊到床上去。
“明日便要放榜了，阿璃有没有想过做个什么官？”顾长安问。
“我想做些实事，只是那样需要外放到地方去，我舍不得。”沈璃还是有些迷茫的：“要看看名次吧。”
顾长安听她不想外放便松了一口气，同一批进士能留在京都的极少，大多数要外放历练，做个县令、通判之类的。
只不过这是二甲或者三甲中成绩不大好的，一甲和部分优异考生会被留在翰林院成为清贵。
但清贵并未一直是清贵，翰林学士每日接触的都是朝廷要务、密文以及史书文献，这里是学习实政以及了解朝廷运转规律最好的地方。
朝廷一直有非翰林不得入阁以及执掌六部的明确条文，这是实权派的必经之路。
“夫君觉得我做什么好？”沈璃问。
“阿璃既然想不到什么，那便想办法留在翰林院，这样未来进六部或是下地方都走得通。”顾长安建议。
“也好。”沈璃觉得自己也应该多学一些再做官，不然对百姓也不大负责任。
“只是做翰林不大容易。”她有些担心自己的成绩。
顾长安认真分许：“阿璃能考中会元足见才华横溢，且那一手书画也是当代翘楚，即便做不得一甲，也留得下。”
“多谢夫君宽慰。”沈璃见他认真不由得笑了笑道：“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去看榜，睡吧。”
顾长安才要应便见面前小几上放着个十分不常见的锦盒，随口问：“这是何物？”
若是阿璃喜欢起了什么，他定要找来最好的送她。
“这个啊……”沈璃眼里的慵懒不见，飞速的转了一下眼睛道：“今日她们整理各宫礼物的时候找出来的，说不在礼单上让我瞧瞧，没什么稀罕的。”
她暗暗怪自己疏忽，看过随手就放在这去吃晚饭了，忘了叫人扔出去。
“哦，这样啊，那我抱阿璃去睡觉。”顾长安哪里瞧不出她神色的变化，能让阿璃这样慌张，此物必定来自东宫。
只是阿璃不说，他便也不多问。
沈璃见他神色宠溺来抱自己，实在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便道：“夫君，我说实话你别多想好吗？”
“阿璃不说也没关系的，不要难为自己。”顾长安甚至在宽慰她。
“你这么说我更要说了。”沈璃抬手打开盒子。
只见锦盒中放着一方手帕，手帕花样朝上，能看到有一只鸳鸯，不用想展开必然还有另一只。
是鸳鸯戏水图。
顾长安眸光不自觉凝了凝，这个李恒当真是卑鄙无耻。
“这是我未出阁之时他找绣娘绣了要给我的，只是我恪守礼法不收这般定情之物，让他自己留着，若是有一日成亲再给我。”
沈璃边说边看顾长安脸色，虽然顾长安很克制，但听及此神色仍然不善。
现在送来是什么意思？
“夫君别生气，这都是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做的错事，我现在早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这才忘了扔。”沈璃解释着，她担心顾长安因此误会。
如果她重视就不会看一眼就忘了，但如今看来还不如重视起来，早早将东西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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