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配！我y也从来无颜以好兄长自居。”谢浩辰落寞道。
他伸手掀开车帘，城门已过，车外飘过的风景，越发陌生。京城，让人压抑、沉闷。
他深吸一口气，轻笑一声，是自嘲、是无奈、是悲凉。
“苏烨，你后来居上，比我爹和我都决绝！你切断了苏家所有能掣肘你之人，可是你果真可以万事自主？
我们都被捆绑在一张纵横交错的织网上，伸伸手、蹬蹬脚，或许还可以！但凡大点的动静，束缚在身上的网，便会牢牢将我们困住。
士农工商，呵呵，我们再风光，上头不高兴了，动动手指就能灭了我们。”
苏烨面上无波，心里却泛起同样的悲凉，却也更坚定了他今日的选择。
“抱歉！谢谢！”
“切！谁稀罕！有能耐，回京城跟我老子说谢谢去！在我面前假惺惺什么！”谢浩辰没好气道。
“再说了，他也不一定是真帮你！不过是怕我妹妹一个弱女子，又要带着唐姨求医，又要照顾小莹儿。缺个干体力活的！”
苏烨点头：“不管因为什么，我都感激他！”
谢浩辰抬眸，对上苏烨，认真道：“你舍得？”
苏烨释然道：“确实挺讽刺的！当初忍辱负重，让婉儿受尽屈辱和磨难，就是为了要爬上高位。做苏家名副其实的掌权人，风风光光迎娶她，让她成为苏府当家主母。
如今，坐到高位了，婉儿却走了，而我却更身不由己了。”
没了她，一切都没了意义。
没有意义的东西，舍弃便舍弃了，有何不舍？
“如今回头，还来得及！你现在对我妹妹歉疚，一时冲动，破釜沉舟放弃京城一切，只为寻她。来年，你落魄潦倒，难保你不会拿我妹妹撒气。”谢浩辰在生意场上，见惯了人性丑陋。人性这东西，最经不起推敲。
苏烨愤怒瞪着谢浩辰：“你这般看我？”
“我们都不是三岁孩童，都很清楚人性凉薄，最是知道如何趋利避害。自欺欺人将过错转移到旁人身上，屡见不鲜。”谢浩辰不为所动，平静回视苏烨。
又毫不留情道：“何况，婉儿从前身上那些伤害，哪一个不是因为你？不管你有多少让你自己心悦诚服的理由，她确实狠狠伤了。
莹儿，是谢府砸了多少名贵药材，才让她怀上的？
苏烨，你质问我的时候，是不是该反省反省你自己？”
谢浩辰并不知道苏烨让华启为谢婉配药之事，他以为谢婉能好，是谢府的那些名贵药材的功劳。
苏烨泄气了，他确实没资格质疑谢家对他的审视和不信任。要不是这七年，他始终死皮赖脸、日复一日出现在谢府，谢瑾不会心软、助他离开。
“今日苏烨所做之事，皆心甘情愿。未来贫穷富贵，与人无尤！”
誓言掷地有声，是对他自己说，也是对谢浩辰说，更是对远在天边的谢婉和小莹儿说。
是夜，京城谢府！
嘭——
谢瑾刚入大厅，一个茶盏在他脚下炸开。慕婉心痛心疾首道：
“谢瑾，我慕婉心自问这些年，为了你，为了谢府，呕心沥血。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嘛？瑾儿是我唯一的指望和念想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嘛？他也是你的儿子！”
谢瑾挥手示意噤若寒蝉的小厮婢女：“你们下去吧！一会儿再回来收拾！”
绕过一地狼藉，面色平静的坐到上首慕婉心身侧。抬眸，看向门外院子上方的天空。门框和小院的围墙，挡住了绝大多数的天空。
谢府，困住了他一生，也困住了瑾儿近半生了，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自由过。
“夫人，为夫对不起你，对不起慕家！”谢瑾愧疚开口。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大婚之夜，被胞弟谢坤设计，狼狈逃离京城。如果没有慕婉心和慕家的三年筹谋、如果没有慕婉心的卧薪尝胆，他谢瑾就算能回京重掌谢府，也不可能如此顺畅。
他欠幕府，更欠慕婉心。
但他也欠无辜惨死的唐心婉，受尽磨难的唐心悠和爱女谢婉。
他有心补偿，却伤了一个又一个！
他心力交瘁！
“既知道对不起我，对不起幕府，就把瑾儿给我找回来！”慕婉心愤怒道，“我不求你对我和幕府感恩戴德，但你也不能恩将仇报！”
慕婉心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了！
三年卧薪尝胆、十七年貌合神离作贱自己、最后七年终于夫妻离心。如今，怕是要反目成仇了。
而这一切，先为唐心婉，后为谢婉！
‘婉’，是她一生的痛！
古有‘婉婉类卿’，明明她才是那个‘婉婉’啊！就因为她没死嘛？所以他就可以本末倒置，活活将她变成了婉婉类卿里的那个卿？
她再怎么端庄贤惠、知书达理，又怎么斗得过一个死人？
可是，她不甘心！
她拉扯起来的男人，她举幕府之力，推上高位的男人，凭什么要拱手相让？
谢府的荣华富贵，是她的！是她儿子谢瑾的！
可她没想到谢瑾如此狠辣，釜底抽薪，让他们母子离心。而今日，瑾儿更是离家出走。
慕婉心压下心里的悲痛，怒视谢瑾：“让瑾儿回来，置于你！我放你自由，与你和离！去找你的好女儿也好，找你的小姨子也罢！我慕婉心绝对不再阻挠分毫！”
说出这句话，慕婉心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剜心之痛，大抵如是吧！
她大喘粗气！
“夫人....”
谢瑾疾步上前搀扶，却被慕婉心冷冷的视线冻住。
那视线仇视、淡漠、绝望而悲凉。
“夫人——”谢瑾心里阵阵刺痛！
她不该用这样仇视的眼神看他的！
“谢瑾！”慕婉心冷声呵斥，“收回你的脏手，我慕婉心嫌恶心！我今日指天誓言，你谢瑾，我慕婉心不要了！”
既然他对唐心婉母女如此念念不忘、如此恋恋不舍，她便成全他，舍他自由。
当然，前提就是，以谢府为筹码，放他离开。
谢府的一丝一毫，他别想带走，那是她儿子谢瑾的。
“夫人莫要说气话，我们都已年过半百，和离？你让瑾儿情何以堪？和离后，你能去哪儿？”谢瑾出言安抚道。
他们从来不是随心所欲之人，身后牵连甚广，他们的婚姻，早已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否则，这些年幕府也不会对他容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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