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像一根定心针，瞬间扎进了清虚真人纷乱的心海。
油尽灯枯？
这四个字带来的担忧，被她云淡风轻的态度冲刷得一干二净。
清虚真人怔怔地看着她。
声音干涩：“郡主……有办法？”
黛玉胸有成竹：“当然。”
“我不仅能让他恢复，还能让他很快恢复到，能为我开炉炼丹的状态。”
语气平淡，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自信。
黛玉手腕一翻，那株流光溢彩的万年玉髓芝便消失不见。
站起身，周身那股因灵力恢复而沛然流转的生机，让整个石室都显得温暖起来。
昏睡六个时辰后，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不可挡的锋芒。
“真人，我需要一间绝对安静的静室，救治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有！有！”清虚真人如梦初醒，连声应道。
此刻，哪还有半分昆仑观主的沉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
连声对一旁的清风道长吩咐，
“快！快去让凌霄，开启后山的‘无尘居’！”
“那是我派历代祖师闭死关的地方，除了观主与首徒，无人知晓入口，也无人能靠近！”
忽然想到什么，又摆手道：“算了，我亲自带郡主前去。”
他转向黛玉，“郡主，您还需要什么？药材？法器？只要昆仑有的，您尽管开口！”
黛玉摇了摇头。
她此时所需，昆仑没有。
黛玉目光转向门边。
琳琅和小宇轩一左一右，像两个小门神。
正用崇拜又担忧的眼神望着她。
“姐姐，你又要去打坏蛋了吗？”
宇轩小声问，小手紧紧攥着黛玉的衣角，把布料都攥出了褶子。
“不是，”
黛玉心头一软，俯下身。
指尖轻轻梳理着他有些凌乱的额发，声音也不自觉地柔了下来。
“姐姐去救一个老爷爷。”
“那我们给你加油！”琳琅挥了挥小拳头。
小宇轩却把小嘴一瘪，小声嘀咕起来。
“可是这里连块点心都没有，加油都没力气。”
童言无忌的一句话，让石室里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松。
清风道长忍俊不禁，连忙道：“是贫道疏忽了，我这就命人去准备最好的斋菜糕点。”
黛玉莞尔，将两个小家伙交给清风道长照看。
便在清虚真人的亲自引领下，朝着后山走去。
两人穿过几道回廊，绕过一片栽满异草的药圃，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断崖前。
清虚真人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对着光秃秃的石壁打出一道法诀。
石壁上光华一闪，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
“郡主，请。”
就在黛玉准备迈步而入时，一个身影快步从后方赶来，正是凌霄。
他此刻的姿态放得很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忧虑，对着清虚真人躬身行礼。
“师尊！弟子有话要说！”
清虚真人眉头一皱，看着这个他一向看重的弟子，沉声道：“何事？”
凌霄的目光飞快地在黛玉身上扫过。
带着一丝探究，但更多的，是对长辈的“担忧”。
他转向清虚真人，言辞恳切。
“师尊，弟子并非信不过郡主。”
“郡主能解开师祖身上的巫咒，已是天大的神通，弟子万分感激。”
“只是……”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只是，师祖他老人家此刻神魂，如风中残烛。”
“本源亏空，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弟子担心，任何强力的救治手段，都可能成为压垮师祖的最后一根稻草。”
“郡主的手段……弟子斗胆一问，是否太过心急？”
“有……拔苗助长之嫌。”
“万一……万一适得其反，那师祖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对黛玉的“尊敬”，又将自己的立场摆在了“为师祖安危殚精竭虑”的忠心弟子上。
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清虚真人闻言，脸色稍缓。
他理解凌霄的担忧，毕竟，这才是人之常情。
“你的顾虑，为师明白。但郡主的神通，远非你我所能揣度。”
清虚真人沉声道，“退下吧，此事我自有分寸。”
“可是师尊……”凌霄还想再劝。
“退下！”清虚真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是，弟子遵命。”
凌霄低下头，掩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
他缓缓退到一旁，垂手而立，看上去恭顺无比。
但那藏在宽大道袍下的手，却已悄然握紧。
黛玉自始至终都未曾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空气。
她对清虚真人点了点头，便迈步走进了那片幽深的黑暗之中。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清虚真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盘膝坐在洞口，亲自为黛玉护法。
无尘居内，别有洞天。
空间不大，只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洞壁光滑如镜，隐隐有符文流转，隔绝了内外一切气息。
静虚上人已被安放在石床上，双目依旧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黛玉没有立刻动手。
她先是在石床边坐下，闭上眼，神识沉入体内。
识海中，火灵的光芒依旧黯淡，其他几个小不点也都还在昏睡。
只是，随着她筋脉中灵力充盈，小不点儿们的精神，不再如先前那般萎靡不振。
她心念一动，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灵气的药泉，凭空出现在识海中。
正是她在先前让火灵焚巫咒时，几被耗干的药泉。
只不过，这一滴，是未经稀释的本源。
随着她吸纳万年玉髓芝的根须，耗损的灵力重新回归。
她的药泉，也渐渐重新充盈。
药泉本源一出现，几个小不点顿时精神一振。
尤其是木灵，欢快地绕着那滴液体飞舞。
黛玉没有吝啬，又陆续将几滴药泉本源给了几个小家伙，让它们自行吸收恢复。
做完这一切，她才睁开眼。
黛玉伸出手，并未触碰静虚上人，而是指尖凌空。
一滴与方才一般无二的药泉本源，悬浮在她指尖。
油尽灯枯？
那便用这世间最精纯的生命之源，为你这盏枯灯，重新注满灯油！
她屈指一弹，那滴药泉本源精准地落入静虚上人微张的唇中。
入口即化。
一股温和的生命力，瞬间在他枯槁的体内散开。
这股力量，不像之前万年玉髓芝的灵气冲刷那般刚猛。
它如春日细雨，润物无声。
所过之处，那些干涸龟裂的经脉，如同被甘霖滋润的土地，一点点变得柔软、坚韧。
原本衰败枯竭的脏腑，也在这股生命力的浸润下，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黛玉眼神专注，左手掐诀，调动着刚刚恢复些许的木灵之力。
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生命力，修复着静虚上人体内最根本的创伤。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洞外，清风道长带着两个小家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等着。
琳琅和宇轩吃饱喝足，难得地没有打闹，只是时不时地望向断崖的方向。
而退到远处的凌霄，脸上那副恭顺担忧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怨毒。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漆黑如墨的符箓。
符箓上刻着一个扭曲古朴的“破”字，丝丝缕缕的阴邪之气，正从那字迹中不断溢出。
“师尊啊师尊，你老糊涂了，竟将昆仑的未来，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昆仑，为了你……日后，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他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手指却毫不犹豫地捻诀。
一缕法力，悄无声息地注入了那张黑色的符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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