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双方剑拔弩张，盔甲中年不得不出言劝和：“两位有什么私人恩怨，待平乱之后，再做计较！
云族长，壮丁一事，你如何打算？”
他只关心这个问题，并不关心两人之间，那点狗屁倒灶的龌龊事。
被盔甲中年盯着，云山感觉很不舒服。
从对方的语气，以及略带逼视的眼神中，他知道没得选了:“只要余知府能做到，老夫就能凑齐一百壮丁。
不过，他们还需要半个月准备，至少要把这茬稻子收了才行，只能战后再补充给你们。”
云山只能尽量拖延，不卷入这场争斗。
他甚至在心里祈祷锦衣卫能打赢，那就不用征壮丁了。
不过，答应是答应。
现在，还需要给余浚一点压力:“如果余知府再食言，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屠尽余家满门，让知府衙门不留一个活口！”
云山是真的怒了。
这狗官不需要奏请，就能给苗寨免三分税，说明很多额外的税，都不是朝廷增加的，是狗官自己私自加的，所以才能随便减！
除了威胁，也无可奈何，身后是数千户族人，不能仅凭义气行事。
显然，余浚明白了云山的底线，当即保证：“本府自会说话算话！”
随着云山的妥协，盔甲中年如释重负，安心的合上眼，静待天明。
……
雄鸡鸣，天破晓。
朝阳升，战歌起！
战斗随着一声号角而开始，帅帐外已经擂鼓。
这是准备冲锋厮杀的节奏。
全然不是昨晚，那种火炮轰一轰，弓箭对射一番那么简单。
一上来就是硬菜，两百盾牌兵，举着一层层的盾牌，给枪兵做掩护，不停的往前推进。
而远处，弓箭手还在四十五度仰天而射，意在形成箭雨，压制锦衣卫的火铳。
这个方法昨天晚上作用不大，因为晚上根本看不清对面什么情况，一通乱射。
而今天，他们看清了情况。
根本看不到人！
只有条条深沟，对面都躲到了壕沟里面，偶尔露头射击之后，就缩回去了。
正常的射箭根本无效，只有对天射，落下箭雨，才能很有效的打击壕沟内的火铳手。
这招是奏效的。
锦衣卫在连续有人中箭之后，不得不让流民，举着厚厚的木板，掩护自己。
如此一来，不仅壕沟显得拥挤，动作很难施展。
而且少一个人填装火药，影响了整个射击的流畅。
一时之间，锦衣卫的六十多条火铳，无法组成较为强大的火力网。
虽然，依旧有盾牌兵陆续倒下。
但是，已经影响不了对方步步紧逼了。
这是滑膛枪的弱点，精准度不高！
在没有办法形成强大火力网时，会显得十分被动。
倒是流民中的几十名弓箭手，发挥的作用更大。
虽然有盲射的嫌疑，但是对方密集的推进方阵，箭术很烂的流民家仆，射不中前面的，要是能射中后面的，也许让杀伤力更大了。
因为，后面的枪兵，没有盾牌防护！
交出数十具尸体之后，雷州卫的弓箭手停止了射击，所有人换上长刀。
因为，盾牌兵已经仅仅离对面最近的壕沟，只有二三十步。
这个距离不能再对着对面射箭，否则死的也可能是战友。
然而，他们刚刚换上大刀，没等组织好阵型，一连串的爆炸，让所有人不由得看向最前沿的阵地。
诸多被点燃的竹筒，从壕沟里面扔了出来，爆炸产生很大伤亡。
站在高处，看着前方的爆炸，盔甲中年人心仿佛被重锤锤了一下。
仅仅这一波就倒下了几十人，伤亡太大了！
更让他牙疼的是：没有弓箭手的压制，锦衣卫的火铳，重新组织的火力网，打得盾牌兵有点吃不消。
木盾，防不住火铳近距离的射击！
而远处，盔甲中年人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个百发百中的超级杀手，每一枪下去，就会有一个人倒下！
……
雷州卫，那些拿着大刀的火铳手，眼神一亮。
原来，战斗还可以这么打？
那些被军中很多人耻笑的火铳手，此时眼中神采奕奕。
这......才是火铳的真正打开方式！
有人帮忙填充弹药，三五息打一枪，极速的发射速度，列阵射击，有盾牌帮忙挡弓箭，有组织的齐射。
这些雷州卫的火铳手心生羡慕。
相比之下，自己手上拿的手铳，打完一发之后，需要数十息时间，才能再发射！
几乎可以说，两三发打完后，毫无作用，更像烧火棍！
虽然，锦衣卫和流民家仆展现出极高的战斗力，将火铳和弓箭的威力充分发挥了。
但雷州卫一方有近千人，人数的巨大差距，无法弥补。
战局，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很快随着越来越多的刀牌手和长枪兵加入战斗，锦衣卫的人数太少，火铳提供的那点杀伤力，不太够看了。
接二连三的竹制火药被丢出，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然而，准备的时间太短，不多的存量，很快被消耗一空。
张山风已经尽力击杀敌兵了，仍然无法阻挡对方冲锋的脚步。
有人越过了拒马，冲进营寨了！
雷州卫一方兴奋异常，战意高昂。
这相当于攻城的时候，有人第一个冲上了城头！
那么，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然而！
等待破寨者的，是一记精准的击杀。
“砰！”
刚刚冲进来的人，躺下之后，前面又变成空无一人了。
不过！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接连四个人倒下之后，终于还是有人冲进寨中……
随即，是越来越多的人冲了进来。
他们冲进壕沟，不仅与锦衣卫搏杀，还能限制锦衣卫的火铳，继续击杀后面的人。
仅仅片刻，越来越多的锦衣卫，被迫后撤，让出防线。
雷州卫则疯狂冲进来，如潮水般涌入壕沟。
张山风感觉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
他尽力了！
不是他打得不准，而是越过防线的人越来越多，杀不过来！
他填装火药的速度极快，十息出头就能填装好火药，展开射击。
这样的速度，是其他人的两三倍！
但是，依旧无法阻挡，前赴后继的雷州卫士兵。
一退再退，始终比不上冲锋的速度，锦衣卫被雷州卫冲到脸上……
距离近的锦衣卫见状，纷纷丢弃了火铳，抽出绣春刀，上前搏命。
而在他们之前，牟斌和大张已经冲了上去，就在战壕里面，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虽然，锦衣卫展现出强大的单兵近战能力，在狭小的战壕中，如鱼得水。
但是，人数始终是太少了。
敌人数量，比他们多十倍。
张山风事先许诺了好处，一些流民家仆也参与了厮杀。
然而，这些人训练才几天而已，三四个家仆，都未必能击杀一个雷州卫！
哪怕他们穿着沔阳卫的盔甲，拿着不逊色于雷州卫的刀和盾。
但家仆之间的配合度，一刀毙命的精准度，都不在一个档次！
更何况有不少家仆见血之后，人就傻了，丢下刀就往营寨外面逃。
这就是正规军与流民的差距！
雷州卫，是一支镇守孤岛，常年镇压暴乱的真正精锐！
……
琼州，营寨边缘
数十骑，经过一夜狂奔，已经进入琼州，距离营寨不远了。
福伯听着爆炸声，以及擂鼓声，更加拼命的抽打坐骑。
后方跟上来一骑，在福伯后面，大声呼喊：“来使，请稍安勿躁！
末将认为，应当先遣一骑，去雷州卫的帅帐，让那位千户就此罢兵。
朱指挥使调查的目标，只有琼州知府。
太子殿下要的，也只是保住张秀才周全。
只要许诺不牵连其他人，想来雷州卫千户会罢兵的！
如此，那狗知府就不足为虑了！”
福伯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你们遣人去商议罢战，只要雷州卫罢兵，老夫代二老爷做主，任何人都可以既往不咎！”
说完，福伯一抽马鞭，就领着几十骑，策马奔驰赶往战场。
几十骑入场，让战场发生了一点点小变数。
雷州卫冲锋的阵型，被一小股骑兵切开，分散了盔甲中年的注意力。
这是救命之举！
否则，寨门已经破了，壕沟内已经短兵相接，雷州卫要是全力冲杀，锦衣卫和没跑的家仆根本顶不住。
福伯以他老道的判断力，横向冲击雷州卫的腰腹，阻断对方的进攻，让战场陷入混乱。
战场外，停留了一人一马。
给福伯提建议的小将，并没有跟着一起冲。
他独自一个人，在比较高的位置，观察着整个局势，心里急得不行了。
这里的大战，已经进入白热化了！
这是来之前没有想到的，他和崖山卫指挥使都没想到，锦衣卫加两三百流民，能扛住雷州卫的进攻这么久。
他们已经不算快的行军了，居然还没打完。
而且，似乎锦衣卫和流民，还杀死了不少雷州卫，给那边造成了巨大伤亡。
这就很尴尬了。
本来打算来收尸的，现在赶上最激烈的时候。
更麻烦的是：福伯已经带着几十骑冲进去了。
崖山卫，也被卷进去了！
小将一直在凝眉思索，犹豫了几十息，神色不停的变换。
崖山卫指挥使给他的命令，是见机行事。
这是很有难把握的尺度。
战场上，两边都生死搏杀了，怎么才叫见机行事呢？
他叹了口气，冲向了对面雷州卫的帅帐。
现在，止战才是关键！
事情闹大了，朝廷派人来查，会牵连很多秘密，会死很多人的！
其中，就包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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