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任轻欢刻意选了个更早的时间，在早朝散去前便到贵和宫请安了。
莫刚玉听说了昨天的事，本想跟着一道去，却被任轻欢婉拒了。
昨儿个在看到凌祈原时，任轻欢便知道今天贵和宫的门呢，怕是不会再锁着了。
敏儿的姻缘是铁定毁了，而欣儿又是被娇纵着长大的，没有一天不让人操心，说到底姨母最后能依仗的只有凌祈原一人。
想知道姨母是否真的心如死灰,还是仍能浴火重生，就看她知道凌祈原昨天所作之事后的反应了。
而任轻欢隐约觉得，今天去贵和宫请安行礼应该不会再是例行公事。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没让莫刚玉随行，仍旧自己一人前往。有些话还是得一对一的听听姨母会怎么说。
果不其然，刚下辇便见贵和宫的大门久违地大开。
任轻欢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还没跨过门槛,便见相苏快步迎了过来，福了福身道:「太子妃今天来早了。」
「姑姑好。我想着娘娘昨日犯头疼,今天也不知好点了没，便早点过来请安。」任轻欢一顿，满脸关切的望向相苏：「娘娘今天感觉如何?」
只见相苏眉开眼笑的回望过来，说道:「托太子妃的福，娘娘用了您建议的姜汁汤圆,发了身汗，昨晚睡得特别沉，早上起来精神便好了许多，头也不疼了。」
「那可太好了!」任轻欢松了口气般莞尔一笑：「既然娘娘精神不错，就让我进去跟她请个安吧?」
「那自然好，娘娘今天醒来后就在等着您呢。」相苏回道:「太子妃快请跟着奴婢来吧?」说着便勾起嘴角，亲自扶着任轻欢跨过门槛。
任轻欢如今行动不便,走得极慢，相苏也不催促,就只是和气地跟她说着话，引领她慢慢往侧殿走去。
不是正殿也好。经过之前那事，任轻欢还真不想再走进贵和正殿了。
贵和宫闭门已久，虽添了几分冷清之意，但太监和宫娥还是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里里外外地打扫着宫殿和庭院,远远见着了任轻欢，还会机灵地让路行礼，倒是嗅不着半点颓败的气息。
任轻欢默默观察着，只是不知这归功于相苏的理事能力，还是她姨母的能耐？
「太子妃这边请。」相苏说着，就让宫人推开了侧殿门，扶着任轻欢进去，也没有阻止福全和采风采露跟进来，倒是叫人有点意外。
侧殿里没有点灯,也没有开窗，空气凝滞，显得格外昏暗。
任轻欢好不容易适应了殿内的光线，看见倚坐在软榻上的女人，忙上前单膝跪地，低头轻道:「欢儿来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程贵妃静默，盯着任轻欢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口:「起来吧。」
那嗓子气若游丝,还带了两分冰冷。
任轻欢趁着相苏把她扶起来的同时，大着胆子抬眸看向程贵妃，只见那曾经艳绝六宫、眉目带俏的丽颜竟然清瘦得像是久病未愈，气血两亏一般。
眼前的女人，和她认识的那个神采飞扬的程皇贵妃仿若两人。
任轻欢一直以为，姨母的卧床不起就只是用来避开宫中人事的借口。如今看来，倒不像是装的。
这模样一看就是病去如抽丝，就算她强打着精神坐了起来，还是难掩倦容。那双美目丢失了原有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人寒毛直竖的冰冷。
那双眼睛，让任轻欢联想到黑不见底、结了层层薄冰的深潭。在潭底，即使还有生命存在，也早已扭曲演变成不曾认知的东西。
不待姨母吩咐，相苏已经让人备好椅子，任轻欢没有推托，在采风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听相苏姑姑说，娘娘吃了姜汁汤圆后就没有再犯头疼了，娘娘若是喜欢，我今天回去就多搓些汤圆给您送过来。」任轻欢歪着头笑眯眯的讨好道。
然而，程贵妃却恍若未闻似的，仍旧一脸漠然地瞅着她。
任轻欢的笑容一僵，顿了顿，再喊道:「娘娘?」
程贵妃还是没答，像是要从任轻欢身上看出些什么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好半晌后，朱唇终于微启，毫无笑意的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
这直截了当的一句，叫任轻欢又是一怔，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迅速回道:「欢儿是听说了娘娘风体欠安，才想着过来给您请安的。」
程贵妃对这个答复不置可否，又沉默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再问道:「那你是听谁说的呢?」
任轻欢看着姨母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眨了眨眼。
其实，姨母对此早就心中有数吧?只不过，她仍是想听自己亲口说出来。既然如此.......
「是圣上亲口交代的」任轻欢轻道，仔细观察着姨母的表情：「圣上把欢儿召到龙翔宫斥责了一番，吩咐欢儿得多来贵和宫跟娘娘请安。」
而程贵妃在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后，却没有流露出半丝喜悦之情，只继续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直视着任轻欢。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任轻欢心头闪过。
圣上这一步，简单而有效地为姨母巩固了权位。如今在永安宫中，有谁不知道程贵妃在圣上心中的位置稳如泰山?
但姨母的表现，却像是半点也不在乎似的。
这次，任轻欢没有再开口，只静静坐着，抬眼看向那坐在软榻上的女人。
如若真的不在意，那又为何追问?
任轻欢也想不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连圣上的刻意讨好也不能让姨母宽容些，她在这里卖乖又有什么作用呢?
今日姨母愿意接见，绝不可能是为了让她坐在这里盯着她看。既是如此，任轻欢还是不自讨没趣，硬是找些连她自己也觉得无谓的话来说。
就这样，两人如两座玉佛般坐在那里相对无言，不知又过了多久，程贵妃终于打破沉默，轻轻问道:「昨天，你和祈原见面了?」
嗯，果然是为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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