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三爷的虎口被铜钱镖划开第三道口子时，潘家园西墙根的鬼市正飘起细雨。血珠顺着掌心纹路滴在油纸包上，泛黄的绢帛突然显出一串朱砂符咒，像是闻见血腥的蚂蟥般扭动起来。
\"您这书，要拿活人血养着？\"齐三爷用拇指抹了把掌心的血，故意蹭在卖书老瞎子的藤箱边缘。箱角雕刻的饕餮纹顿时活过来似的，将血渍吸得一滴不剩。
老瞎子深陷的眼窝里传出黏腻的水声，两条肥硕的尸蚕从空洞的眼眶探出头来：\"这是《葬经补遗》，南岳夫人亲笔注的孤本。\"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齐三爷腕子，\"得用观山太保的血开卷。\"
阿冬的后颈瞬间绷紧。师父是观山派最后传人的秘密，连道上摸金校尉都不知晓。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匕首，却发现老瞎子藤箱里那盏鲛人灯的火苗正朝自己倾斜——灯油里浮着半片婴儿指甲。
\"秦岭龙脉逆鳞位，悬天葬底下埋着长生烛。\"老瞎子松开手，尸蚕爬过的地方留下两道冰晶状的黏液，\"用北斗指路，拿太乙数破局，寅时三刻动土。\"
铜钱镖突然在齐三爷掌心发烫，他低头看见镖身上\"开元通宝\"的铭文正在融化。这是上周从唐僖宗墓里带出来的辟邪物，此刻竟在古籍散发的阴气里软成泥状。
雨幕深处传来梆子声，鬼市开始消散。老瞎子的身影在鲛人灯爆燃的绿光中扭曲，最后化作满地蠕动的青铜钱币。阿冬捡起一枚，钱币内孔突然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球。
\"是阴铸钱。\"齐三爷用桃木匣收起古籍，\"用守墓人眼珠子浇模的。\"匣子合上的瞬间，远处传来野狗呜咽，二十三条野狗在护城河边围成北斗七星状集体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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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秦岭鹰嘴崖。
阿冬的登山镐卡在岩缝里，带出一簇暗红色苔藓。他凑近闻了闻，腐臭味里混着奇异的龙涎香。抬头望时，昨夜师父用朱砂弹在崖壁上的北斗七星印记，此刻正在晨雾中渗出黑血。
\"就是这儿。\"齐三爷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直指崖壁上那道蜈蚣状的裂缝，\"龙脉逆鳞，生气倒灌，血尸养穴的好地方。\"
耗子李嚼着槟榔凑过来，无人机操控屏突然闪烁雪花。这个湖南土夫子以胆大闻名，此刻却脸色煞白：\"齐爷，三天前放的探路蜂，传回来的视频...您最好看看。\"
视频里，耗子李的微型机器人正爬进岩缝。强光灯扫过处，裂缝内壁布满指甲抓痕，那些痕迹组成巨大的楚国\"魂\"字。当镜头转向深处时，阿冬看见自己倒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没有头。
\"电子干扰。\"齐三爷往裂缝里撒了把犀角粉，幽蓝的火光中浮现出青铜器特有的孔雀绿锈迹，\"你在怕这个？\"他指了指视频最后定格的画面：耗子李自己的背影正朝镜头招手，可真实的耗子李明明站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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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月光像淬毒的银针，扎在刚打好的盗洞边缘。耗子李的洛阳铲突然脱手，铲头带出的不再是夯土，而是某种胶状的黑红色物质。阿冬用手电照去，那团东西里裹着半片青铜指甲盖——和潘家园阴铸钱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退后！\"齐三爷甩出墨斗线缠住耗子李脚踝，却晚了一步。耗子李的瞳孔突然扩散成满月状，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尖，嘴里哼起楚地招魂曲：\"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
阿冬的狼眼手电扫过洞壁，骇然发现那些原本以为是天然形成的沟壑，实则是用指甲生生抠出的二十八宿星图。更可怕的是星宿方位完全颠倒，本该镇守北方的玄武七宿正盘踞在南天位。
\"是阴刻倒悬局。\"齐三爷的呼吸喷在防毒面具里凝成冰晶，\"这墓在吸活人阳气逆转天纲。\"他突然扯开耗子李的衣领，后颈皮肤下凸起的血管正拼成北斗七星图案。
耗子李发出非人的尖啸，四肢反关节着地扑向盗洞深处。齐三爷掷出的黑驴蹄子砸在他脊背上，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阿冬的摄像头记录下最后画面：耗子李钻进岩缝的瞬间，后背皮肤绽开青铜色的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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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主墓道。
阿冬的登山靴碾碎了一只青铜甲虫，虫尸流出的却是鲜红的人血。手电光扫过墓道壁画，原本描绘的祭司献祭场景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现代装束的人影——正是他们师徒三人。
\"师父！壁画在...\"阿冬的惊呼被突然震落的尘土淹没。前方五米处的墓道毫无征兆地合拢，青金石墙面渗出粘稠的黑液，眨眼间又恢复如初。他们被困在十米长的密闭空间里。
齐三爷摸出那卷《葬经补遗》，古籍在阴气中自动展开。阿冬看见绢帛下的暗纹竟是人体经络图，师父滴在书页上的血珠正沿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站艮位，踏禹步！\"齐三爷突然拽着阿冬后撤三步。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七具青铜棺椁在血浪中沉浮，棺盖上的铭文正是耗子李发疯时哼唱的招魂曲。
阿冬的后颈突然刺痛，防毒面具镜片上倒映出骇人景象——自己的影子正伸手掐住本体脖颈。而真实触感告诉他，有双看不见的手正在他皮肤上刻写星图。
当第一缕晨光射入盗洞时，他们终于爬出墓道。齐三爷的罗盘彻底失灵，指针直直指向阿冬心口。年轻人颤抖着解开衣扣，胸口赫然浮现出与耗子李如出一辙的北斗七星瘀痕。
远处山崖传来青铜编钟的嗡鸣，阿冬听出那旋律正是母亲生前常哼的楚歌。而本该留在长沙老宅的母亲骨灰盒，此刻正在他的背包里发烫。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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