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强吃完饭，脸上有了血色，他趴在地上钻进床底，很快从床底掏出一个木盒子。
他打开箱子，王振华顿时眼前一亮，竟然是他的五三式步骑枪。
步枪下面垫着稻草，枪尾的纸盒里装着十几发子弹。
就是这把枪打到了野猪等猎物，帮助王振华逆天改命，老王家有今天的进步，该枪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初他把这枪送给姥爷，其实就是给姥爷留下的生活费，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拿到黑市卖钱。
王振华抚摸枪身，就像爱抚心爱的女人，“这把枪能卖一百块，你为什么不拿到黑市换钱？”
董大强摇头，“我抱着枪去黑市卖了三次，黑心的倒爷只给我三十斤粮食，我舍得不卖。”
“好家伙，真黑！”王振华轻笑一声，“姥爷收拾东西，我去大队开介绍信。”
说着，他把三十发子弹装进背包，背着猎枪走出家门。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根本看不到人影，男女老少尽量躺在床上不出门，让饥饿尽量来得晚一些。
回到自己家，发现院子里没有杂草。
堂屋虽然空无一物，却被姥爷打扫得很干净，墙角里甚至没有蜘蛛网。
依次路过王伟和王大亮家，再来到王大山家的院墙外，见到院子里杂草丛生，房顶竟然也长了杂草。
一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从草丛里探出头，跟王振华四目相对，突然钻进了草丛。
昔日的小王村已经变成了鬼城，路上没有一个人影，村里没有一点烟火气。
“必须把姥爷和表妹带走，如果老妈和大舅无力照顾他们，我就带他们进京。”王振华心想。
这时，觉察到身后有人来了，他猛回头，看见副队长王声。
王声笑着道，“大山和他媳妇都没了，文俊带着三儿子去外面要饭，老大老二跟着他们的娘。”
说到这，王声轻叹，“振华，如果当初王大山没有背叛你，就不会落到家破人亡的田地。”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王振华说道，“王声哥，你给我姥爷和小妮开一张进京探亲的介绍信。”
说着，王振华从包里掏出一个竹筒，里面装满大米饭。
见到大米饭，王声眼里闪过贪婪。
片刻，他一脸肉疼，“介绍信必须加盖大队公章，毛彬随身携带着公章，他奶奶的……”
“腰里别着大公章，到处都是丈母娘，到处都能搞到粮，你想开介绍信，就得给毛彬好处。”
说到这，王声恨得咬牙，只恨公章不在自己身上。
王振华笑了，刚把毛彬胖揍一顿，这个介绍信不好开啊，王振华询问，“生产队的支书是谁？”
“你还是想办法搞定毛队长吧。”王声说道，“毛彬只想要你的粮食，牛支书想要你的命。”
“哦？什么意思？”王振华疑惑道，“难道牛建军还兼任着小王村生产队的支书？”
“你说对了。”王声说道，“他是我们康庄公社的书记，兼任小王村支书，你当初把他得罪惨了。”
“当初他让你介绍买羽绒服的外商，你不答应也就算了，还亲手掐死了小黄鸭服装厂。”
“振华，你要知道，他把小黄鸭当成升官的工具，他能不恨你吗？”
一口气说完，王声摇摇头。
王振华也摇头，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不过甭管新账旧账，牛建军应该会好好跟他算账。
他有些头疼，觉得毛彬应该更好搞定。
没有什么问题是粮食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用肉解决。
“老弟，你准备大出血吧。”王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很想帮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
王振华再次见到毛彬时，毛彬的脸上多了两个血道子。
他媳妇赵春娥的鼻孔塞着白棉布，两口子刚打完架。
赵春娥想用玉米换豆油，马上被毛彬暴打，这等于把“偷集体粮食”的事实告诉王振华。
“队长同志，我要带走姥爷和表妹，请你开一张去四九城探亲的介绍信。”王振华说道。
“哼哼。”毛彬翘起了二郎腿，眼神里都是不屑。
自从撤乡建公社，有关部门大力打击盲流，没有小王村的介绍信，董大强出不去延庆，进不去四九城。
他知道王振华肯定求到他头上，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必须要用介绍信找回场子。
“王振华，你踹我一脚，打我四个耳光，我的脸和肚子疼到现在，这笔账怎么算？”毛彬问道。
“你想怎么算，划个道吧。”王振华微微一笑。
“简单！你鞠躬道歉，让我踹你一脚，打你四个耳光。等我出了这口恶气，咱们再谈介绍信。”老彬道。
王振华打开背包，拿出四个洋葱，两个竹筒米饭，半瓶大豆油。
这油用玻璃输液瓶装着，金灿灿煞是好看，毛彬嘴里一酸，马上就想答应王振华。
下一秒，他掐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竹杠要慢慢敲，就像这两个竹筒米饭，敲的次数越多，敲出来的米饭就越多。
“王振华，我要是普通老百姓，你打我几巴掌也就算了，但我是小王村生产队长，堂堂的干部。”
毛彬不屑道，“当时还有那么多人在场，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摆？我以后的工作怎么做？”
王振华从兜里掏出一把七六二子弹，慢慢地码在桌子上。
子弹在黑市被炒到五毛钱一发，因为打猎成了人们活下去的最后的希望，有子弹才能打猎。
二十发子弹码成两排，这就是整整十块钱。
毛彬的妻子赵春娥忍不住了，立刻摘掉墙上的提篮，伸手就拿桌子上的子弹。
“滚！”毛彬大喝一声，一把将赵春娥推开。
赵春娥看看桌子上的物资，看看金灿灿的豆油和子弹，急忙给毛彬使眼色，这就不少了，多少是多啊？
如果把人比喻成竹杠，王振华肚子里的东西肯定比别人多，毛彬也想敲出来更多。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沉声道，“王振华同志，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你还有没有大学生的觉悟？”
王振华笑了，这就是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知道，毛彬想要的不是觉悟，而是更多的礼物。
“毛彬队长，你就是生产队长，不是国家干部，因为你没有干部编制。”
说着，王振华慢慢把子弹和物资收起来，背起背包走人。
“振华弟弟，有话好好说。”赵春娥伸手拽住王振华的背包。
毛彬拽开他的媳妇，冷冷一笑，“王振华，你想走，我不拦着。董大强和董小妮想走，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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