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祀当日寅时正，贝州知州许长明早来到贝都北门候旨。没过多久，张若彬、焦广义与柳成邦也纷至沓来。几人正面面相觑，忽见又来一人：定睛看去，乃是吏部郎中文以孝。
“诶？”文以孝也愣了一下，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柳阁老、张侍郎、焦侍郎、许知州。”
“几位都因何来此？”柳成邦问。
“接到圣旨，说下官八字犯冲，须来正北方向送鹤神。”张若彬道。
“诶对对对，下官也是接到如此圣旨。”焦广义附和道，“可圣旨里也没说怎么个送法。”
“往年郊祀都没有此规矩……究竟是？”许长明拈须蹙眉。
“文郎中，你原来在礼部当过职，可知道这是何意？”柳成邦问文以孝。
“下官不知。下官在礼部时，也未听过此等规矩。”文以孝搓搓手耳，“唉呀，冷呀。”
“静候吧，静候吧。”张若彬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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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初刻奉天殿上，朝臣都已在殿堂静候，唯独不见柳、焦、张、许四人。皇上派人去寻，可直至三刻都未能寻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时刻，人呢！”皇上听到太和钟响，气急败坏。
“万岁，吉时已到，还等么？”顾平问。
“不等了！不能误了时辰！”皇上摇头叹气，“传旨，让他们跑，给朕跑到圜丘！敢耽误一点，就摘了乌纱来见朕！”
皇上率众步行出南城门，只见天色蒙蒙，天地间甚是灰暗。走了不多时，忽听见远处传来若即若离的歌谣声：
“福寿长，延年易；金珠珠，银粒粒。攒几颗，不便宜；吃下肚，入梦里。梦里啷儿啷梦里：碧云天，黄花地；青青麦，莹莹米。家家宰猪羊，户户织罗衣。黄粱一梦不能醒，醒来贫贱惹人急。典衣当物再换来，贩儿卖女不怜惜。梦不停，劳不继；禾苗荒，稻草稀。脚一蹬，眼一闭；撒开手，命归西！”
皇上越听面色越严峻，他扭头问身边的顾平：“是谁在唱？唱的是什么？”
“万岁不必在意，这是民间孩童口口相传的童谣罢了。”
“童谣？是谁写的？去把唱的人带来，唱给朕听！”
“好，微臣这就去办。”
“唉等等……”皇上思虑再三还是制止了他，“等郊祀结束吧，此事朕定要严查到底！”
歌谣声远去，皇上与朝臣行至松阳亭。天色渐明，氤氲尽散。忽地，路边树林中飞起一大片乌鸦，黑压压地在众人头上盘旋、哀号，又落下些青白色的粪便。
“此是何征兆！”皇上被吓出一身冷汗，“叫钦天监来！”
钦天监战战兢兢来到御前，叩拜道：“回……回圣上，此乃……此乃吉兆！乌鸦五行属土，望西飞去；西方属兑，五行属金。土金相生，预示着圣上此次祭天之后，上明将会方兴未艾、欣欣向荣啊！”
“果真如此？”皇上将信将疑。
“果、果真如此！”
“嗯……你下去吧。”
冬日苦寒，钦天监的衣服却早已被汗水浸透。皇上打消了顾虑，甚至心情还好了些许。不多时郊祭队伍便来到了圜丘，祭礼按部就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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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是……不让我等参加郊祀了？”许长明擦擦额上渗出的冷汗。
“听！钟声停了……吉时已到！”焦广义慌了起来。
“哼！”柳成邦从袖中掏出圣旨瞧了一瞧，又将其重新收起；继而正正衣冠，大踏步向南行去。
“诶？柳阁老？”文以孝急忙跟上，“阁老这是？”
“去圜丘！”柳成邦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可是，可是圣旨上并没有要咱们去呀！”
“郊祀是上明国的头等要事，不去怎么行？皇上若是问起来，本阁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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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圜丘，鼓乐声声，寒风阵阵。皇上独登祭台顶向天祷祝，鼓师在祭台中层擂鼓，众臣在祭台下俯首祭拜。就在祭礼将成之时，忽地一声巨响，那面大鼓从支架上滚落，直奔群臣而来。
“护驾！护驾！”顾平大喊一声，侧身躲开大鼓，直奔祭台顶的皇上而去。
众臣吓得四散躲开，却不曾想那面鼓还有后招——它突然噼啪作响炸裂开来，散起了滚滚白烟，整个圜丘顿时陷入一片叆叇。
“列阵！保护朝臣！”许冠峰临危不乱，镇定地指挥起禁军。而他自己则向皇上所在之处奔去，生怕皇上遇袭。
烟尘未曾散去，刀枪声、呐喊声已经先从四面八方围来。朝臣们虽然大多是武举出身，可他们养尊处优已久，功夫早已荒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是真正喜好武学的，在为官之后还保留着钻研武艺的热忱。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偷袭当今圣上和朝臣！欺我上明无人了么！”陈宛在茫茫阴霾中高喊，“众公卿，宛恳求诸位一同捉拿贼子！”言毕，他从长靴中抽出自己的铁骨折扇，“啪”地打开——这折扇立时变为一把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的利器。
星座客已和禁军打得不可开交，众臣则在眼瞎耳聋中胆战心惊，无一人应陈宛号召。由于漫天烟雾，星座客在明、禁军在暗，禁军就算手持火器也不敢轻易使用，只怕误伤自己人。而星座客却是如鱼得水，很快就将禁军制住。
陈宛凭借方向感知，摸索着往祭台前去。可他刚迈出几步，便有个人将他掣住——
“陈妙然，往哪儿去？”
陈宛回头，原来是文以孝。“您……”
他话还未出口，文以孝便对他动起了手。陈宛大惊，忙挥舞铁扇与他对抗。不想文以孝好像有一身特殊的功夫，自己无论如何出手都触碰不到他丝毫。
“我劝你别掺和，自己的命重要！”文以孝轻蔑一笑，给陈宛背后结结实实来了一掌，把他推回慌乱的群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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