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远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忙拱手问道：“请问王御医，行走不便，这是作何解释？”
王御医悄悄的瞥了一眼李禾曦，见她眉眼间都是淡定从容，便高声道：“陆老夫人的腿，以后日常行走会跛脚，且步多亦痛，久坐则不适，疼痛随之增加。”
说到最末几句，王御医语意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陆老夫人一听大惊失色，似是不敢相信，挣扎着钳住王御医的手，“老身不过是从床上跌下来而已，怎会跛腿，你会不会诊治错了！”
王御医一壁想要脱离出陆老夫人的钳制一壁喊道：“陆老夫人，你要看开啊！”
“你是庸医， 庸医！”
陆老夫人死死扒着王御医的手，眼里燃起熊熊火焰，似要把他吞没，口中不住的喊道，“老身要换个大夫看，之远，还不把这个庸医赶出去！”
李禾曦进府这么多年，还是头次看到陆老夫人这么失态。
这瘸了腿，以后还如何有脸出府交际。
李禾曦不觉往窗外看了一眼，她知道裴绩就在她身边不远处护卫着她。
陆之远闻言表情令人怔愣，顿了顿才下意识冲到陆老夫人和王御医之间，欲将他们二人拦截开。
李禾曦看着混乱的场面，适时出声道：“老夫人，太后娘娘的腿疾就是王御医治好的，王御医可是圣手，你若说王御医是庸医，岂不打太后娘娘的脸？老夫人，慎言啊！”
陆老夫人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加吓人，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气。
边上立着的两个陆家庶女陆芝荷和陆芝梅更是不敢上前。
陆老夫人手劲之大，陆之远费了好大得劲才将二人分开。
王御医正了正发髻上歪了的巾帽，脸色异常的难看，“老夫诊脉二十多年，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病人，老夫医术不精，陆家还是另起高人吧。”
太医品级虽不高，但王御医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轻易不可得罪。
陆之远忙追出去，“王御医，王御医...”
他身体微前倾拱手道：“家母一时无法承受这个结果，恐是迷了心智才会这般出言，还请王御医王莫当真，王御医的医术，全京城是有目共睹的。”
李禾曦也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一挥，便有女使呈上托盘，“辛苦王御医了，这是您的诊金，还请王御医手收下。”
陆之远抬头看向李禾曦，又看了一眼屋里那几个只会干站着的妾室，一时五味纷杂，竟然呆住了。
“长公主，客气了。”
王御医将诊金悉数收下，仿佛没看见陆之远这个人似的，只说，“若不是看在长公主您的面子，陆家是不够资格老夫亲自面诊的。”
陆之远难得出现了窘色，讪笑了两声以缓解尴尬，“王御医说无法医治，那便是华佗在世，恐也无力回天。”
王御医冷哼了一声。
此时廊下传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崔嬷嬷喝了一声：“慌慌张张做什么，没看到王御医在吗！”
李禾曦温和道：“怎么了。”
这婆子正是拖走小莲的其中之一，只见她止住了脚，眼神闪烁。
陆之远看了一眼皱眉的王御医，当即喝道：“主子前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还不自行下去领罚。”
这婆子一听要领罚，想到小莲，忙伏地痛哭道：“回长公主和驸马，兰娘子命我等杖责小莲，没想到小莲她自己身子薄，承受不住，死了。”
李禾曦吃惊道：“三十板子而已，怎就会要了性命。”
说完，看向王御医，“王御医，正好您在，本宫想劳烦您去给家奴瞧瞧，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王御医说道：“长公主，客气了，还烦请这位婆子带路。”
行刑的地方不远，就在老夫人的后院里头。
还没走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只见那小莲血淋淋趴在马扎上，毫无生气。
王御医皱了下眉，走到人前，伸出手号脉，而后起身向李禾曦摇了摇头。
李禾曦念了声佛祖慈悲，露出哀戚的神色，悲鸣自责道：“没有想到兰娘子出手如此毒辣，是本宫没有及时劝阻，崔嬷嬷，将她好生安葬了吧，还有好好厚待她的家人。”
“长公主，这事怎能怪你。”
王御医蕴了怒气，话锋一转，对陆之远道，“没有想到陆府的小娘子如此阴毒，纵容府内之人对待用人如此苛薄虐待，视人命如草芥，老夫定要上书陛下。”
说罢，拂袖往外大步走去。
不过是个小小丫鬟，陆之远根本没放在心上，但两只耳朵里都是上书陛下这四个字时，忙变了脸色。
他追上前，卑微道：“王御医，王御医，你听我说...”
李禾曦看着前面陆之远躬身在王御医面前的讨好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等李禾曦来到里屋时，陆老夫人已经冷静下来。
她几乎是脱力般倒在床边，秦昭昭忙倒了水送到老夫人唇边。
陆老夫人见到她狠狠推开她，“不用你这般假惺惺。”
露莹见状替陆老夫人扶着后背，“老夫人，您千万别动怒，秦姨娘也是好心。”
“好心？”陆老夫人嗤之以鼻，“自从她进府后，这府里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陆芝兰也是瞥了她一眼。
秦昭昭知道她在老夫人心中已经一落千丈，新仇旧恨涌上来，从来伪装很好的温婉面容在这一刻显露出真面目，“老夫人，是您自己不小心跌落了下去，怨不了旁人。”
“不就是瘸了一只腿而已，您该庆幸不是两只腿都断了！”
陆老夫人的脸当即一沉，又气又急又怒，两只手都在颤抖。
陆芝兰横眉一挑，怒吼就要破竹而出：“你...”
李禾曦假装未听到，随手拿了个靠背放在陆老夫人身后，将陆芝兰的话压了下去，和风细雨般说道：“老夫人，您千万别难过，您德高望重，只是瘸了一只腿而已，没人会因此笑话您的，本宫听房里的人说，老夫人是听了几个婆子的话才摔倒的，究竟是什么话让老夫人如此激动竟跌了下去。”
陆老爷走后，陆老夫人在陆家有着绝对的威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顶撞她，秦氏明显是在怨恨昨日之事。
李禾曦这话提醒了她，若不是她，陆家怎会在京城丢人现眼。
有了昨日教训，让之远和她闹了矛盾，今日若在处置了她，怕是真要在之远心中落下芥蒂。
陆老夫人按下心中怒火，只要她还在府中，有的是时间磋磨她。
于是接过露莹的茶饮了一大口，冷冰冰道：“那几个婆子我已经命陈嬷嬷去找了，若找到即刻绞了舌头。”
李禾曦笑了笑，这几个婆子早就湮灭在人海中了。
李禾曦出了院子时，陆之远才回来，为了应付王御医，可谓是精疲力尽。
他看到李禾曦，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他自问便道：“多谢长公主。”
“不必谢本宫，”李禾曦剐了他一眼，“今日的诊金我已让崔嬷嬷记在你们陆家的账上。”
陆之远长袖下的手逐渐有些僵硬。
即便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李禾曦不仅才貌出众，性情也越来越合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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