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夏天的某个周末。
蔡思明与宋伟结交后，第一次到他家里玩。
大哥把小霸王游戏机找出来，“思明，你先把插口插上去，我去路口等等孙银。”
刚才孙银来电话，说他抄小路从农田里骑过来，宋伟担心他骑过头了，特意跑路口处等他。
蔡思明接过游戏机，神情淡淡，“嗯，我先插上，你下楼等吧。”
三人因为那次打架事情，在学校里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
大哥原本对这人有所偏见，认为这种表面严肃，性格冷酷的人，内心深处都是高傲自大的。
哪知道一接触，人还挺好，无论秉性，三观，还是礼节，都与自己相符合。
所以从那之后，他们互相来往频繁，越来越有话题，情谊也越来越深厚。
同样是那天，十岁的小宋沁扎个单马尾，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小燕子的歌。
倒腾着小短腿往大妈家方向跑。
“小…燕…子……穿…”小手推开玻璃门，跑到楼梯口，轻声叫着，“大妈…大伯…大哥…二哥…”
把所有人的名称都叫了一遍，依旧没听到回应，不过门是开着的，按照大妈家的习惯，人应该就在楼上。
低头在楼梯口看了眼鞋子，确认有两双男生鞋子在，那就证明大哥跟二哥都在楼上。
迫不及待的把鞋子一脱，噌噌噌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二哥，二哥。”
两个哥哥都在的话，她会习惯性先喊二哥，在她眼中二哥像她，爱笑，还有酒窝，好接触。
大哥太严肃，像爷爷，不怎么爱笑，有时候还会板着脸虎她们几个小的。
跑到二楼，没有看到自家两个哥哥，却看到一位陌生大哥哥在那里弄游戏机。
不怕生的小宋沁，屁颠屁颠跑过去，坐在他身旁，眼睛盯着地板上的零食看。
蔡思明插上游戏卡片，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想吃就拿呗，又没说不让你吃。”
小宋沁把嘴里的口水吸溜回去，小手拿走了一颗糖，再次瞧瞧地板上的零食。
贪心的她又拿了一颗，又瞧了瞧，再拿了一颗…
游戏机调试好，蔡思明这才转头正式看她。
第一感觉就是这小不点，长得挺可爱，但脑子不怎么好。
此时的小宋沁，双手握紧了十几颗糖果，心里还总感觉拿不够，毕竟自己拿了这么多颗糖，地板上的零食依旧还有那么多。
双手松开，又重新拿起，感觉不够，又重新松开，再次拿起，还是觉得不够。
如此反复了十来次。
最后蔡思明忍不住了，“手就这么点大，无论你怎么用力抓，还是这么多，去拿个袋子装。”
“哦，对对对。”一语点醒梦中人，小宋沁点着头，跑到楼下扯了个袋子过来。
当蔡思明看到那个编织袋时，眼神晦明不暗的看了她一眼。
心里升起第二感觉，这小不点看着笨笨的，在拿东西上面倒挺精的。
这么大的袋子，别说这么点零食了就连…
忍不住再次开口说话，“我说，这么大的袋子装一百斤的番薯都有了，装这么点的零食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小宋沁站在他面前摇头晃脑的，“大吗？不大啊，袋子小了，东西装不下，太麻烦了。”
小手伸去把零食一把一把抓进编织袋里，装到一半，停住动作抬头巡视一圈，“哎，我大哥二哥呢？”
来半天了还没见到自己两个哥哥，有些疑惑。
“你大哥出去接朋友了，你二哥我没看到。”蔡思明见她把蠢脑袋对着自己，眨巴了半天的眼睛，才勉强回答她的问题。
“哦。”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剩下的零食，决定等大哥回来再问问，这些是都给自己了，还是给他们吃。
蹲守在零食旁不愿离去。
蔡思明打着游戏，见她又吸溜着口水，冷冷说，“想吃就拿，别盯着东西流口水。”
拿…？
她也想拿啊！！
视线落在巧克力上。
可地板上只有两颗巧克力，自己吃了一颗，剩下一颗，大哥跟二哥就不能平分了。
大眼睛盯着半分钟不愿眨，直到眼睛酸痛才眨一下眼皮。
蔡思明有些无语，不知道她的蠢脑袋想什么，坐在自己身旁，嘴里一直嘀咕着「不行不行，不能吃，吃了大哥二哥会没有的。」
为这事甚至还眉头紧皱起来，好像在吃东西上面难倒她了。
见她又在吸溜着口水，果断拿起巧克力，剥开糖纸塞到她手里。
“赶紧吃，别在我面前吸溜口水，很脏。”
对，他十分嫌弃这动作。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人看东西会像她一样，嘴里口水吸溜个不停，一点都不像样。
“嚯嚯嚯。”全身专注力，都在巧克力上的小宋沁，对他的话不甚在意。
把巧克力放在嘴里抿了起来，生动的眼睛还停留在另一块巧克力上。
蔡思明再次手速极快的拨开，塞到她手里，“全吃了，这样你大哥二哥一样，全都没份。”
豁，这句话小宋沁听进了耳朵里，瞬间眼神明亮起来。
这样做对两个哥哥都公平了，自己也不用苦苦纠结半天了。
两颗巧克力塞到嘴巴里，不禁佩服起眼前大哥哥，觉得他这人太聪明了。
这么难的问题，他能轻轻松松就帮自己解决了，抬头心生感恩的冲他傻乐着。
呃…
这行为…
这表情…
还有这满嘴沾上巧克力的黑牙…
蔡思明嫌弃的说了她一句，“吃了东西擦擦嘴，邋里邋遢的像什么样子。”
在他眼中，女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爱干净的，不会像眼前的小不点，顶着可爱脸蛋，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
嘴里碎碎念半天不带停，口水吸溜着还滴到地板上，嘴边挂着黑色口水渍还舔了又舔。
小宋沁听到他说邋里邋遢的，瞬间就不乐意了，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邋里邋遢。
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这个德行，可这成语太侮辱人了。
收起傻乐的表情，跟刚才心生感恩的心情，怒怼着，“邋里邋遢的关你什么事啊，又不是吃你的。”
“这东西本来就是我带过来的。”蔡思明语气平静。
见她露出震惊的表情，故意捉弄她，“看我不爽就把东西还给我。”
伸出手掌摊在她面前。
潘宋沁盯着自己面前的大手愣了半天，舌头再次舔了一圈嘴角，咽咽喉咙。
都下肚了怎么还？
眼睛咕噜一转，随后低下头，往他掌心里吐了两口口水。
抬起头咂吧着嘴，“都变成口水了，不知道你还吃不吃？”
蔡思明难以置信的，看着手心里一团灰褐色的口水。
下一秒，嫌弃两字充满他双眼。
抽出纸巾拼命擦手，然后跑到卫生间里，连续洗了三四次，确定没有黏糊感了才出来。
瞧见邋里邋遢的小不点，还站在原地舔着嘴角，爱干净的蔡思明实在忍不住。
拽着她手腕，拉到卫生间里，拿毛巾帮她整张脸擦了一遍，心里才舒服。
这期间，小宋沁一直跟他反抗着。
可一个只有十岁身高一米二的小孩，跟一个十六岁身高一米七八的男孩，根本连对手都算不上。
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拖到卫生间里面，动作粗鲁的擦了全脸，不带怜悯的拽了出来。
站在楼梯口，看着手腕上的红印，小宋沁泪水花花的瞪了他一眼。
转身往三楼跑去，嘴里委屈巴巴的大喊着，“二哥二哥，楼下有个瘦竹杠欺负我。”
“二哥二哥，那个瘦竹杠拽我手腕，手都被拽疼了，你快下去打他呀。”
宋飞听她说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然后就劝了她几句，并没有如她所愿的下楼打人。
不服气的小宋沁，在三楼一直等到宋伟回来才敢下楼，又当着面再次告了一状。
大哥只是笑笑，拿了块西瓜塞到她手里，“宋沁，坐那吃西瓜，这哥哥第一次过来，不知道你邋遢的行为，下次不再帮你擦嘴了。”
这话听得二哥笑出了声，小宋沁张了张嘴，生着闷气拿着西瓜坐在角落里啃。
蔡思明走到她身旁看了眼小手腕。
还…确实，红印在她白皙肤色上显得特别鲜红。
孙银拿着老式胶片相机，冲他们喊，“看这边，笑一下。”
多年后，女人看到那张老照片笑了半天。
照片里所有人都看向前方，唯独她自己，眼睛始终盯着手上西瓜。
对于编织袋里没有带回家的糖果，女人又狠捶了几下男人肩膀。
就因为他说东西是他的，还让自己吐出来还给他。
硬气的女人到最后一颗糖都没有拿，两手空空的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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