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补丁和灰烬
冥火鸟的前世是名为羽灰的蓝澪鸟。
蓝澪鸟为群居的火属性灵兽，本命兽火越强，蓝色羽毛越鲜亮，在族群里的地位越高。
羽灰的羽毛是灰烬色，经常被同龄族人嘲笑“羽毛灰扑扑的”，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对应羽毛差，他的本命兽火弱到点柴都困难。
妖兽遵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道理，低智妖兽更是如此。
作为蓝色鸟儿中的异类，羽灰自然被族群孤立、排挤。
十多岁的时候跟丢了迁移队伍，迷失在人族城镇中。
人族比妖兽好一些，对弱势的同类相对友好，但非同类就不同了。
比如身为妖兽的他。
幸好他修为低无法化形，只要不说话不使用灵力，人族把羽毛灰扑扑的他当成凡鸟，只驱赶，没有下死手。
无处可去的他便在人族城镇生存下来。
睡桥洞，吃剩饭。
三十多岁的他偶然吃下一颗人族遗落的低阶化形凡，化成人身、鸟头、翅膀胳膊的怪物。
城镇里的人族对他大打出手，各种下狠招。
他不明白。
为什么不管在哪里，他都是被当成异类被大家排挤、攻击的目标。
为了活命，他只好白天躲起来，晚上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在街道上寻找残羹剩饭。
但这样找到的食物太少，他经常忍不住饥饿在白日现身，收获更多的伤。
没过几年他就崩溃了，当街抢人族孩童手里的果子。
结果果子没抢到，被街上的人族拿家伙打得半死，手脚各断了一根。
就在他以为这次真的要死掉的时候，青知出现了。
那时候天空之神旻云的神力已经出了问题，生灵气运受到影响。
例如青鸾族自第一代青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下一任符合神使仆从的候选人。
作为全族最后的希望，背负使命的青知这时候已经涅盘了一百多次，灵魂上满是补丁，都是被充当涅盘塔养料的同族们在他身上打的烙印。
由无数个灵魂融合而成的青知早已不是最初的青知，只是因为身躯叫青知才一直继承着这个名字。
他是由一块块补丁拼接而成的完美之物。
青鸾族对外宣称他是族内的骄傲，是下一任神使仆从。
只有他自己和涅盘塔的同族们知道，他们都是族人眼中的劣物。
他们的瑕疵从来没被族人接受。
因此在无数灵魂们渴望被接受的心理驱使下，青知走向那只被人族攻击，化形都不稳定的不完美小鸟。
他把羽灰看成幼时的自己、脆弱的自己、渴望被救赎的自己。
他利用了羽灰。
想通过拯救羽灰来治愈自己阴暗的内心。
青知释放灵力驱散人群，来到羽灰身边蹲下，朝他伸出手。
“你好，小鸟。”
余光瞥见一旁被人群踩成纸片的果子，继续道：“跟我走吧，我那里有吃不完的果子。”
妖兽十七岁相当于人族一岁，四十多岁的羽灰相当于人族三岁孩童。
天真的他信了青知的话，挣扎着起身。
眼巴巴望着青年外表的青知，不停问：“真的有吃不完的果子吗？”
“我已经好多天，很久很久没有吃饱。”
他朝青知伸出完好的那条胳膊。
“打断它，可以多吃一点果子吗？”
这句话把青知问住了，也让青知心里生出罪恶感。
究竟是挨了多少打才会形成这样的认知？
他竟然想利用如此可怜的幼崽？
青知啊青知，涅盘之火终究没能将你灼烧成纯净之物，竟然还能产生如此卑劣的想法。
青知在心里自嘲。
稍后，他牵住冥火鸟的手，释放灵力瞬间治好羽灰身上所有伤势。
羽灰感受到他的血脉气息，本能地想要跪拜这只尊贵的凤鸟。
却被他拉住。
再次询问：“要和我走吗？我那里有吃不完的果子，不用挨打也能吃。”
一只受了多年苦难的幼崽在濒死之际遇到一名身份高贵的温润大哥哥。
羽灰想都没想，直接应下：“要走！我要吃果子！”
羽灰就这么被青知带到青鸾族。
青知称羽灰是买来的奴仆，族老便没多管。
他待羽灰如亲生弟弟，并未让羽灰做太多活，一直给他好吃好喝的。
羽灰则按照人族里的叫法，唤他为“少爷”。
尽管每次都被青鸾族嘲笑低俗，羽灰依旧乐此不疲的大声唤“青知少爷”。
无忧无虑生活了几十年，羽灰完全适应青鸾族的生活，适应了自己身为青知仆从的身份。
认知上涨后，他终于明白青鸾这一身份的含金量，愈发崇拜拯救他于水火中的青知。
他崇拜青知的血脉、身份、羽毛、力量……崇拜他的一切。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血脉的卑贱，尤其是意识到青鸾们见到他时都要嘲笑一句：“灰鸡飞进凤鸟窝，还真以为就能蜕变成凤凰哦？”
“丑死了，也不知道青知是怎么选上他当仆从。”
“神使候选人的审美，也不过如此。”
“嘻嘻嘻，难怪他没当上神使的仆从，原来是审美不过关！”
青知日日将“神使”、“神使仆从”挂在嘴边，羽灰不知其含义，但能感觉出它们对于青知很重要。
从小崇拜的大哥哥被嘲笑，羽灰当场和那几只青鸾打起来。
“我不许你们说少爷的坏话！”
和幼时一样，血脉和修为都低下的他又输了。
对方只需要释放血脉威压，他就被震得五脏俱裂、血肉破裂。
外出修炼的青知赶回来时，他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四肢皆断，满身是血。
灰色羽毛沾满血迹，和大火烧出的灰烬一模一样。
青知治好了他的伤。
他沉默了许久，想通了很多事。
是因为他出身卑贱，才害得青知被嘲笑。
他第一次问青知：“少爷，灰，是世界上最低等、最丑陋、最不受欢迎的东西吗？”
灰？
青鸾一族是冰属性妖兽，青知接触过最多的火焰便是涅盘塔里的涅盘之火。
但那里没有灰烬。
或者该说，他们就是灰烬。
他与涅盘塔中的灵魂们，就是涅盘之火烧不掉的灰烬，是不被大家认可，却一直存在的灰烬。
羽灰的问题，正是他一直所追寻的。
他早就有了答案，却一直想要听别人讲给他听。
可惜，这种事情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了。
他只好再次利用羽灰，企图再次治愈没被在涅盘之火烧掉的那个阴暗的自己。
“灰，其实是很厉害的存在。”
“没有火能烧掉它，没有颜色能浸泡它。”
“它是世间最特别、最美丽、最顽强的存在。”
“正因如此，它才被世人嫉妒，不被任何人认可。”
青知顿了一会儿，朝羽灰微笑。
安慰道：“羽灰和我一样，都是因为太顽强所以不被大家认可的灰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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