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牛皮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堆放的祭祀舞衣。
娜雅走进去，从靴底夹层取出那个蜡封的药包——墨绿色的粉末在兽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她用自己所有的珠宝首饰，从黑市买来的“疯藤引”，传闻可以香传百里，百里内的野兽闻之都会狂怒嗜咬眼前所有活物。
成败在此一举！
祭祀仪式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北疆王庭的祭祀场被千盏兽油灯照得如同白昼，寒风卷着草香和焚木香，吹动中央祭坛上猎猎作响的狼头旗。
娜雅身着华丽的赤金舞衣，站在祭场中央，衣摆上用百兽筋线绣成的蛇纹在火光下泛着暗芒。
她知道，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支舞，也是牧星驰登位的序章。
乐声骤然响起，是北疆特有的骨笛与西绥的蛇皮鼓合奏，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碰撞在一起，竟生出一种苍凉而狂暴的美感。
娜雅抬起双臂，赤金舞衣的广袖如火焰般展开，露出腕间缠着的、用西绥圣蛇皮制成的彩带。
她的舞步时而轻盈如蝶，时而热烈如火。
牧佑嵘坐在高台上，手中的银质酒樽停在唇边，目光被场中那抹赤金身影牢牢吸引。
榆妃在一旁娇声劝酒，他却充耳不闻，引得榆妃朝祭场中央投去恨恨的目光。
舞至高潮，娜雅突然拔出藏在发间的银簪，簪头的蛇形宝石在火光下闪过一丝幽蓝。
她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在祭场中央的狼头图腾上，同时手腕翻转，藏在广袖中的 “疯藤引”粉末被悄无声息地撒出。
乐声陡然变得急促，如同万马奔腾。
娜雅的舞姿也随之狂暴起来，赤金舞衣在她身上翻飞，宛如一团燃烧的烈焰。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西绥公主，而是化身为复仇的蛇灵，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的眼神扫过高台，与牧星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期待。
“好！”牧佑嵘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酒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从未想过，这个被他冷落许久的西绥公主，竟能舞出如此磅礴的气势，早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又何必冷落她这么久。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狼嚎。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整个北疆的狼群都在向祭祀场聚拢。
祭场周围的侍卫开始骚动，手中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不定。
娜雅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而决绝的笑。
她知道，“疯藤引” 已经起作用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牧星驰，然后闭上双眼，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最后的旋转中。
赤金舞衣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如同血色的落日，缓缓沉入地平线。
“嗷 ——！”
第一匹狼冲破了祭祀场的围栏，它的眼睛通红，口中涎水直流，完全失去了理智。
紧接着，第二匹，第三匹······ 成百上千的狼如潮水般涌入祭场，它们不再是北疆人敬畏的图腾，而是被药物驱使的狂兽。
“保护大王！”
侍卫们挥舞着兵器冲上前去，却在疯狂的狼群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牧佑嵘终于从惊艳中惊醒，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看着娜雅在狼群中若隐若现的赤金身影，终于明白了这支舞的真正含义 —— 这不是祈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血色祭祀！
这时，天空落下一片片冰凉。
娜雅睁开眼，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
她看到牧星驰在侍卫的保护下退向高台深处，看到榆妃吓得花容失色，看到牧佑嵘在狼群的包围中徒劳地挥舞着佩剑。
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
乐声早已停止，只剩下狼群的嘶吼与人们的惨叫。
娜雅最后一次旋转，赤金舞衣上的蛇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火光与血光中蜿蜒游动。
她的舞姿依旧优美，却带着一种死地而后生的凄凉，仿佛在向这个吃人的王庭做最后的告别。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北疆的夜空时，祭祀场已是一片狼藉。
牧佑嵘的尸体被找到时，早已面目全非。
而娜雅，却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原中，只留下一件被鲜血染红的赤金舞衣，在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昨夜那场盛大而悲凉的死亡之舞。
北疆王庭的晨光刺破雪原时，牧星驰登上了最高的了望台。
昨夜的血腥味被晨霜冻结，混着燃烧未尽的狼头旗焦糊味，在凛冽的空气中凝成沉重的雾霭。
“大王，”
裴皓廷捧着新铸的狼头金印上前，“先王的遗体已入殓，各部落首领在殿外候着。”
牧星驰没有回头，目光扫过王庭外绵延的雪岭。
“让他们等着。” 他的声音比往日低了三度，喉间再没有半分病弱的沙哑，只有金属般的冷硬，“先派人去西绥，告诉哈无勒，他的妹妹娜雅······昨夜为救先王，香消玉殒了。”
裴皓廷躬身应是，抬头时撞见牧星驰嘴角的笑意。
他想起昨夜祭祀场的混乱，想起娜雅最后那支燃尽自己的舞，终于明白为何牧星驰要让人假扮黑市贩子，卖给娜雅“疯藤引”了。
“知道为何选娜雅？”
牧星驰忽然开口，指尖划过了望台边缘的狼牙装饰，“她刚到北疆时，眼底是有野心的，我可以让她承受万千宠爱，也可以让她一无所有，人啊，只有尝过云端滋味，坠落时才会撞出最响的轰鸣。”
“估计先王到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折在一个女人手里。”裴皓廷望着老王上遗体所在的宫室方向喃喃道。
牧星驰转身时，大氅带起的风刮得裴皓廷一个寒颤，本能地后退半步，
“父王总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却忘了被踩进泥里的玫瑰，刺最扎手。”
裴皓廷低头，不敢言语。
“传我命令，封锁消息，在那对兄妹带回午夜魔兰前，半个字都不许透出王庭！”
“是！”
裴皓廷领命退下时，听见了望台上传来压抑的笑声。
他不过是给了娜雅一点温暖，便让她心甘情愿以死铺就他的王座。
他想起娜雅最后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有决绝，有凄凉，唯独没有怨恨 —— 这个被他当作棋子的女人，到死都以为自己是为了 “爱情”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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