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姝站在士兵人群之中，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
她落寞的目光有与谢临渊的视线有一瞬的相触。
而后她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垂下眼睫，默然转身。
单薄的背影隐入人群，仿佛被黑暗侵吞。
谢临渊猛然一震，一股愧疚之感没来由地生出。
他清楚明白，倘若不是明姝机智地提出交换人质，他的手下也抓不到那绝佳的机会，一举杀死端王。
一念及此，谢临渊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抛开还在怀中哭泣的晏依玉。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人群，伸手拉住正要离开的明姝。
程明姝吃惊抬眸，又局促地垂下眼睫，不让他看到湿红的眼眶。
谢临渊宽厚的大掌，将她往怀里按。
被他抱住的程明姝双肩微微颤动，倔强地咬着唇瓣，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怕了吧？”谢临渊温声慰问。
话音方落，明姝的泪珠也跟着簌簌落下。
她克制许久的情绪终于宣泄，在谢临渊怀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哭声。
谢临渊见状，不禁忆起宫宴那回，她也是这样。
明明害怕至极，却总是强装镇定，什么都不肯说。
她的懂事和坚韧，在这一刻让谢临渊心疼不已。
突然，一名下属急匆匆奔来，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禀告王爷，失踪已久的慧王现身皇宫，正在乾清宫挟持皇上，请王爷速速赶去救驾！”
谢临渊长眉颦蹙，目光凌厉如刃，他不得不暂时舍弃眼前的儿女情长。
“明姝，等本王。”
临走前，谢临渊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局势紧急，只能化成短短的五个字。
未待明姝做出反应，谢临渊转身，带着天狼军离去，奔赴皇宫。
他走后，程明姝掏出丝帕拭去眼角泪珠，吸了吸鼻子。
她心里清楚，谢临渊此去皇宫可不一定是救驾，而是皇上的催命符。
这大梁明日就该改朝换代了。
谢临渊没有把所有的兵力都带走，留下了一部分在府内，保卫众人的安危。
端王的尸首被带走，地上的鲜血也被下人搬水冲刷淡去。
晏依玉被谢临渊公然冷落，她伸出作挽留状的手还僵在半空。
刚刚还依偎着的温暖转瞬即逝，晏依玉的脸色微白，嘴唇轻颤。
她第一反应想要责怪明姝，勾了王爷的注意力。
但方才的经过历历在目，明姝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她。
即将出口的委屈话语又被她咽了回去。
晏依玉默然站在原地，像是被人遗忘在角落。
只有丫鬟孟秋上前，“王妃，你没事吧，刚刚都快吓死奴了……”
所有人都围着程明姝转，包括舒银柳和谢太妃。
舒银柳见局势已定，连忙凑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明姝姐姐真是吉人自有夭相啊，这般凶险的局面都能安然度过，真真是有福之人。”
然而众人各怀心思，根本无人理会。
舒银柳杵在那儿，满是尴尬与窘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太妃目睹一切，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云影扶着她，颤巍巍地走向明姝，劫后余生般不住拍着明姝的手背。
“明姝啊，你和孩子可不能有闪失，这样以身涉险的事儿万不能再做了！”
程明姝：“多谢太妃关心，妾省得，刚刚也是一时情急，日后再也不会让太妃担心了。”
黑夜宛若一块巨大的浓墨，笼罩在京城上方。
晋王府里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光影明灭，似是这动荡局势的映照。
虽然暗流依旧在涌动，但很快就会随着黎明的到来风平浪静。
翌日上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王府的宁静。
天狼军的士兵快马加鞭赶来，带来了消息。
昨夜，谢临渊成功率领军队平乱，只是那慧王被逼至绝境，竟然鱼死网破，不仅弑君，还将皇子们全都屠戮殆尽。
整个大梁皇室几乎全部覆灭。
而除了谢临渊以外的其余七王，或被囚禁，或已殒命，皆无力主持大局。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时局唯一有能力承担重任的，唯有谢临渊一人。
尚书令、御史大夫等官员联名上书，让谢临渊即刻登基，以稳定朝纲，安抚民心。
消息如同惊雷在晋王府炸开，一时间沸沸扬扬。
众人皆是大喜，曦光洒在屋檐、廊芜、庭院，府中处处仿佛都染上了喜庆。
最喜悦的要数晏依玉了。
她坐在春景堂内，眼睛笑得快眯成了一条缝。
嘴角高高扬起，口中喃喃自语，“我快当皇后了，我竟然要当皇后了……”
谢临渊登基为帝，那她作为谢临渊的正妻，不就是皇后了吗？
晏依玉喜不自胜，她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描绘自己头戴凤冠，身着华服，母仪天下的模样了。
谁能想到她无意之中救了晋王，不但嫁进王府，成为王妃，往后还能荣升为后？
想想皇后雍容华贵的生活，晏依玉做梦都要笑醒。
然而，春景堂上首的谢太妃看向晏依玉得意忘形的模样，却是面色凝重。
依照晏依玉嫁进王府里的表现，焦躁轻浮，毫无沉稳大气之态，哪里有堪当一国之母的风范？
待见到渊儿，她定要提醒渊儿不能犯糊涂，皇后的人选关系到江山社稷，断不能仅凭以往的夫妻关系便轻易抉择。
舒银柳既欢欣又顾虑，欢欣的是谢表哥登基称帝。
有个皇帝表哥，她往后的日子可谓是平坦大道，一路顺遂。
顾虑的则是她到现在还没有与谢临渊沾染除了表亲以外的关系，该如何留在他的身边？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见识过京城的富贵云烟，她断不会满足于普通的荣华富贵。
她要的是那至高无上的凤位。
程明姝很早便知京城大乱的结局，士兵来报的消息果然如她知晓的别无二致。
在她的有意推动下，谢临渊提前布好局搅动风云，直至登基践祚。
程明姝抚摸隆起的腹部，偶尔能感受到胎动。
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的孩子不需要再唤别人为母亲了。
然而，这仅仅是给女配复仇的第一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当初负过明姝的人，都等着瞧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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