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晋升成妖王的食魂秃鹫，虽然还没有资格感受这种玄之又玄的气息动荡，但冥冥中也觉得不妙。
在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它竟然嗅到了危险。
哪怕不知道什么缘故，但也要斩草除根。
秃鹫妖王张口发出刺耳的鸣叫，收起了之前的戏耍之心，数枚锋锐无匹的鸟羽化作利箭，闪电般射向栾剑。
这是妖王级的攻击，别说栾剑尚未凝婴，就算是元婴后境甚至化神境的强者，也难以抵挡。
然而就在这一刻！
无边威势，无穷剑意，穿梭无尽虚空，不远万里而来！
如渊似海的恐怖压迫，煌煌然如仙神临凡，那头刚晋升妖王的食魂秃鹫，连抵抗的念头都不敢兴起半点，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颤栗，匍匐在地，浑身的鸟羽微微颤抖，如雨打残荷。
非但是它。
阳关城内，所有还能保持意识的修士，不论是化神或是元婴，都是神色惊怖，慌乱地跪倒尘埃，向着漫天剑气长河，虔诚叩拜，如见神只。
这、这是……
唯有栾剑依然站立，神色间深深迷惘，脑中反复回响着刚才师尊传音的一句话。
“为师借人间剑道，与你一观！”
现在，真的来了……
哪怕对师尊已经无比崇拜的栾剑，还是万万想不到，为了让自己突破境界，凝聚元婴，自己的师尊，九神宗韩宗主，竟然闹出了这么惊天的动静！
栾剑没有跪，她眉宇间清冷如昔，哪怕眉梢那条并不美观的疤痕，此刻竟也显得圣洁庄严。
她看着空中。
那是师尊为了帮助自己突破元婴的桎梏，向苍茫大地，借来的万千剑意！
阳关城一片死寂，数十万民众依然在昏迷沉睡。
当剑气长河驾临的一刹那，秃鹫妖王苦心布置的吸魂法阵，已经被无数玄奥的剑意彻底剿灭，在瞬息间就荡平妖氛，重现湛湛青天。
青天之上，白云掩映间，有万剑凌空，毫不吝惜地放射着属于自己的一分光华。
不必骄傲，长河中总有强者胜过自己。
不必气馁，长河中总有弱者不如自己。
只需尽情绽放华彩，将一抹剑意寄托在长河之中，便是这人间剑道的一部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修士的境界不同，际遇不同，对剑道的理解也就千差万别。
此时此刻，他们的剑，他们穷极一生钻研的道，都在这里！
有的霞光万丈，仅凭一点剑芒锋锐，仿佛可以斩落日月星辰。
有的黯淡如尘，就算是刚学剑的小小孩童，也会嫌弃它丑陋粗劣。
有的唯快不破，即使远赴万里，仿佛还是未能尽展所能，欢快地在云端穿梭，惊起一道道剑气冲霄。
有的则含而不发，将恐怖沉凝的剑意小心收藏，唯有对敌时，才发出龙吟剑啸，战个痛快。
如此剑道……
栾剑一生修剑，但就算是百世为人，也不可能同时见到这么多的剑道，济济一堂。
不！
这不是剑道！
这分明就是人间！
悲欢离合、苦辣酸甜、荆棘坎坷、平安喜乐……
人间一切，人间种种，此刻都酣畅淋漓地展露在白云掩映之间，变幻在剑光闪耀之处。
栾剑松手，她的灵剑发出迫不及待的欢鸣，竟也直上云端，融入了剑气长河当中。
剑修失了剑，神色间却依然无悲无喜。
因为她从剑气长河中，看到了人间无数。
每一柄剑，都有独一无二的剑道。
如师尊所言，若只是愚蠢地追求他人的道法，最终只能是一场虚妄。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剑是心声。
如今，呈现在眼前，光华漫天的亿万剑道，或许便代表了人间的亿万生灵，面对命运，面对异族，面对生死，面对天道，面对一生中遇到的所有不甘和愤懑，必要一剑斩之的蓬勃快意！
或杀伐。
或悲悯。
或凌厉。
或软弱。
或昂扬。
或压抑。
或迅疾。
或迟缓。
或悲苦。
或喜乐。
或轻或重、或圆或方、或云或雨，或天或地……
人间一切，尽在眼前！
阳关城中，问剑峰主栾剑负手而立，阅尽了人间剑道！
终于，她从浩瀚无边的剑气长河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光华。
哈哈哈哈哈！
栾剑展颜大笑，一贯清冷的面容，此刻如百花盛开，绝美不可方物。
笑声通透自然，有如释重负的洒脱。
那道熟悉的光华，正是她栾剑的剑。
如今，它融入剑气长河，与人间亿万剑光一同沉浮在白云悠悠之间，毫不出众起眼，却在载沉载浮之际，斩落了栾剑心中的些许尘埃。
栾剑望着虚空，那里空无一物。
但是在她眼前，却有一幅幅描摹着无边春色的图画，被澄澈无垢的剑意从内心驱赶，在眼前焚成灰烬。
那些春宫图的实体，早就被她焚毁。
可是因为这件隐秘被师尊窥见，大羞大窘，在栾剑心里留下了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阴翳，甚至让剑心蒙尘，无法突破元婴障壁。
我真傻，真的。
栾剑微笑，此刻内心明净无尘，观过往种种，竟恍如隔世。
那情欲纠缠，男欢女爱，同样是人间气象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不能极于情，怎能极于剑？
如今思之，倒不如七师妹那般光明磊落，把自己名字刻在那面石壁上，至少也不会似我这般，被如此荒谬的心魔，困住许久。
“师尊，弟子悟了。”
栾剑在心中默念。
随后，再次抬头望天，意态闲适，哪怕依然滞留在金丹境界，却俨然王者君临，在万剑丛中漫步徜徉，受万剑朝拜而泰然处之。
师尊赐我一个魔字，我便是剑中之魔！
尔等能前来一拜，那是你们的幸运！
“开始吧。”
栾剑神色平静，剑心通明空灵，不存执念，不存情思，不存感激，不存仇怨。
当她阅尽人间气象，又能超脱其上的时候。
泥丸宫中缓缓旋转的金丹，竟忽然停止，仿佛感受到彻底蜕变的契机。
哈哈！
我的元婴，我来做主！
栾剑伸手指天，飒然笑道：“我有一剑，可琢金丹！”
浩瀚剑气长河中，那柄属于栾剑的灵剑，立刻响应欢鸣，哪怕它身边有无数强大的剑意远胜于它，却也无法湮灭了它这一刻发出的霞光华彩。
浩瀚长河腾细浪，剑意磅礴走泥丸！
泥丸宫中停止旋转的金丹，被无形的剑气切割雕琢，须臾间便勾勒出小小婴孩的形体，眉目宛然，手脚白嫩可爱。
一朝悟道，境界天成！
当栾剑拂去内心尘埃后，凝聚元婴，竟然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她甚至还保持着伸手指天的飒然姿态，便已经内视到泥丸宫中小小元婴眉宇间剑意激荡，也伸手指向同一个方位，跟栾剑一模一样，具体而微。
一大一小，一外一内，两根手指同时指向剑气长河，那柄栾剑的剑，仿佛感受到了血脉联系的召唤，如乳燕归巢一般，从天上重返人间。
霎时间，河中万剑同时龙吟鸣唱，仿佛在欢送挚友，仿佛在朝拜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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