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
医院急诊科。
叶一晨和杨进收拾完公寓的东西，才腾出时间去医院。
一进到值班室，就看到小韩顶着打绺的刘海，一脸疲惫麻木地拆着外卖盒子。
秦笙淮仰面朝天，瘫在椅子上泡泡面。
“你们这是……才吃午饭？”杨进有些咂舌。
“嗯。”秦笙淮满脸疲惫，应了一声，看了看手机时间，把叉到桶面上的叉子拿下来，打开手机屏幕，用叉子舀了几根面，正准备放入口中。
“哇呜哇呜——”
“哇呜哇呜——”
急促的救护车声音响起。
秦笙淮正准备舀面吃的手顿住，小韩也是一愣，看了一眼刚打开的外卖盒。
两人对视一眼，快速站起，跑了出去。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平推车滑轮驶过地面的声音响起。
秦笙淮上前。
“患者，男，58岁，被发现在家意外跌倒，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急救员交代患者信息。
秦笙淮皱了皱眉，一脸严肃：“目前生命体征怎么样，心率多少？血压多少？”
“心率……”
一拨人簇拥着推车，迅速进到抢救室。
“啊，这……”杨进看着呼啦啦的一拨人，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外卖盒和泡面，“他们饭都没吃一口吧。”
叶一晨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却没动一口的食物：“这迟来的午饭怕是吃不成了……”
……
“哎，我这儿挂不了号，要挂号找分诊台的护士……”
“让一下！让一下！”
“快快快！”
“赶紧建立静脉通路！”
“唉，家属呢！家属来了没有，家属签字没？”
“快，赶紧胸外按压！
“不行啊，室颤了，准备除颤！快把除颤仪推过来！”
“小韩！小韩！”
“哎哎！来了！”
“马上电话通知心内科会诊……”
叶一晨和杨进愣愣看着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两人现在跟打了鸡血一样。
“借过一下。”急诊小护士推了推傻站在中央的杨进。
“哦哦。”杨进急忙侧身，转过头跟叶一晨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眨了眨眼。
……
晚上八点。
桌上的泡面和外卖早已冷却……
而从下午就吵吵嚷嚷、人满为患的急诊大厅，此刻奇异般地安静了下来，送过来的患者都已经得到了诊治，有的已经转科，有的还在急诊留观区待着进一步观察，或者等床位。
“呼——”秦笙淮胸前衣襟已经湿透，他瘫软在地，靠墙坐着，摘下口罩，呼出一口气，“终于清静了。“
他拎起地上的一瓶水，手哆嗦着想要拧开盖子，拧了半天都没拧开。
没办法，中午忙到现在，又没吃饭，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没注意，这会儿一休息，疲惫感和饥饿感迅速袭来。
一只手拿走了他手中的水，叶一晨轻轻一拧，盖子就开了。
“谢了。”秦笙淮接过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嗨呀——”喝完水，他豪爽地一把擦掉嘴边的水珠，“渴死我了，总算活过来了。”
不过一瞬，他表情一僵，两眼呆滞：“嗬，我现在好饿啊。”
紧接着，一盒香喷喷的炸鸡腿举到他面前。
秦笙淮：！！！~ ~ ~
他嘴角一咧，拍拍叶一晨的肩膀，“好兄弟。”
“小韩呢，”秦笙淮环顾四周，“喊他一起过来。”
“啊？师姐，你是在叫我吗？”小韩从肯得鸡的鸡腿饭里抬起头，脸上还粘着几粒米粒，“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待会儿再说吗？我现在能够吃得下一头牛。”
秦笙淮：“额……没事。”
“哦。”小韩应了一声，低头扒饭，整张脸看起来就跟埋在了饭里似的。
杨进贴心地把一碗蔬菜汤往前推：“吃慢点，别噎着，要不喝口汤吧。”
……
晚上十点。
秦笙淮满意地看看四周。
嗯，晚上延续了七点多以来的清静，没有新进的危重症患者，都是轻症，也都得到了处理。今天进来的病人都分流到住院病区了，剩下的几个观察没事也可以离开了。
难得，每天忙得团团转的小护士，如今也能抽个空，刷个手机了……
真是幸运之日！
小韩？嗯，小崽子很乖，如今在拿着针线模型练习缝合……
作为师兄，不禁流下欣慰的泪水（有一半……是如今只能以师姐的身份流的）。
一切，完美！
确定已经把值班手机放白大褂兜里，他又攥了攥裤兜，窸窸窣窣、神神秘秘地往外走去。
……
“诶，你怎么也在这儿？”
秦笙淮看到站在那的叶一晨问道。
叶一晨懒散地站在那里，看了他一眼，望着夜空道：“杨进出去买东西了，让我不用跟着，我在等他。”
“哈？”秦笙淮挠挠头，“要等人，也不用在这儿吧？”
这里偏僻得很，基本没什么行人经过，称得上寂静。
“你是要来喂蚊子吗？”
叶一晨看向他，没说话，眼神幽深，晦暗不明。
“干……干嘛？”秦笙淮心里一抖。
这哥们什么眼神？
他心里现在有点发毛……
……
在敞亮处，拒绝了第四个过来搭讪要联系方式的妹子后（哦，不对，补充一下，其中还有一个是男的），还没排除一些在暗处悄咪咪拍照偷看的妹子或者小护士……
秦笙淮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叶一晨一旁。
叶一晨双手一摊，朝他耸耸肩：“See（看）？”
看，不是他一定要在那里等，实在是……
逼不得已。
“知道了，知道了，去那边喂蚊子吧，总好过在这儿招蜂引蝶……”秦笙淮咬牙切齿，语气中透着一股酸。
话一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等一下，他怎么感觉他这话一股子醋味？！跟个怨妇似的！
不对！不对！
他肯定是因为嫉妒！
哭唧唧！
他也要被妹子搭讪！
……
回到吸烟区。
秦笙淮鬼鬼祟祟瞅了周围一眼。
“你干嘛，跟做贼似的？”叶一晨皱眉看他。
“嘿嘿，”秦笙淮一笑，掏出了兜里的烟盒，“偶尔想要释放一下压力。”
“呐，要吗？”秦笙淮递过烟盒。
本来他也只是打算意思意思，表示礼貌，毕竟叶一晨这种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像个乖宝宝的人，不像会抽烟的样子。
没想到，让他要瞪出眼珠子的一幕出现了。
叶一晨不仅拿了，还拿了两根！
其中一根很自然地别到了耳后，剩下一根直接用从他手里夺过的打火机点燃，娴熟无比地侧脸打火，点烟……
一通操作下来，秦笙淮结巴：“你，你居然会抽烟？”
叶一晨：？？？
真是……该死的情境记忆。
他吐出一口烟雾，坦然承认：“嗯，前世的我会……”
前世？
感觉是很遥远的日子了。
秦笙淮在心里默念。
“实不相瞒，我前世家里也算富足，虽然父母早早离异，但是钱财方面没有亏待过我，那时候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去哪里旅游，去哪里玩……”
“哪像现在，每天忙得团团转，过着牛马的社畜生活……”秦笙淮嘴角下垂，回忆道。
“学医读书的时候累就算了，读完本科还有硕士，博士，要穿上这身白大褂，没个七年八年不行。”
“还以为学医只是读书苦，真到临床才知道，苦的在后头呢，看病救人，熬夜值班、写病历、看论文、做科研、授课带教、职称考试评审，还有科普宣教指标……”
”怪不得别人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我算是真实感受到了。“秦笙淮摇头。
“所以……你现在是很缺钱？”叶一晨咽了咽口水，“才甘愿忍受这种生活？话说，做医生这么赚钱吗？”
“额……倒也不是，而且，医护那点薪水跟付出完全不成正比好吧，”秦笙淮看了看周围，掩嘴小声道，“而且，我这个身份也是个富二代，还比我前世都有钱！”
叶一晨无语：“照你这意思，干嘛找罪受。”
秦笙淮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我常常想着放弃……就像今天，明明我们都在积极救人了，还是会被家属质疑不信任。”
“甚至有时候，我们好不容易救过来一个人，明明坚持治疗，是有很好的预后的！可是，家属一句放弃治疗，前面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我就想，这白大褂干脆就不穿了，干嘛让自己那么累呢……”
“然后，我就会告诉自己，坚持完这阵子，把病人处理完，工作交接完，就不干了！”
“可是，每次再坚持一会儿后，心态又变了，尤其是你看着一些病人和家属期盼的眼神的时候……”
“具体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那种感觉跟去哪里玩，去吃大餐不一样！”
“那是一种，被人真实地需要着的感觉——”
“他们期盼地看着你，仿佛你能抓住那道名为“生”的光——”
“然后，我又告诉自己，那就再坚持一会儿——”
“就在这个过程中，去迎接一个人的新生，或者去延续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坚持着，坚持着，坚持好像变成了我们的本能——”
“对，不单纯是我，我周围的白大褂都是，还穿着这身衣服，是因为坚持……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本能。”秦笙淮轻声道。
“你怎么不说话？”秦笙淮有些羞赧，“嘿嘿，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像个中二少男，在现实社会里，还搁这儿谈理想情怀呢。”
“哎呀，人总要积极乐观点嘛……”
“没……”叶一晨想了想，“我只是，想到前世听到的一句名言。”
他一字一句道：“理想主义者是无可救药的，但是……学医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情怀。”
……
“小宁啊，我听说之前选的那个男二号，叫叶一晨的，还没进组呢吧？”制片人黎先生憨笑道，“给个面子，早点进组吧。”
《急诊故事》导演宁慈皮笑肉不笑：“可以啊，没想到也是个有后台的，是不是这次我要是没选他，你也会找个角色安排他上。”
黎先生知道宁慈看不惯资本塞人的事儿，这会儿也没正面回答她，只是扯着嘴角干笑着。
“行，”宁慈把本子往桌上“啪——”的一放，“既然投资人都发话了，待会儿我就让剧务去安排，刚好剧本也发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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