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挺昱比陈吉发大了十几岁，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长幼了，只觉得眼前这人是个肥羊，值得巴结，腆着脸试图露出个谄媚的笑容来。
“啊？这不算什么。全套加起来不过三十两银子而已。最贵的是轻锁子，比较费人工，一套要十五两。其他的加一起十五两。”
“多少？！”葛挺昱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幻听，“三十两？！纯精钢的？！铠甲武器一起？！”
“没错。想要吗？给你九五折。”陈吉发笑眯眯的，像个奸商。
葛挺昱压根没意识到进了套子，他拧起眉头，开始计算吃的那些空饷，还有族中的军田收入几何，总共够换几套的。
明末一个边军大概是一年十八两银子军饷，驻防部队大约是十二到十五两银子。
但是因为财政困难，这些银子经常不能足额拨付，再加上将领贪墨，困难的地方能领到银子就算不错，根本没办法计算原本的军饷是多少了。
南京这边的部队因为地方财政好，所以总体还是能保障的。
葛挺昱为了养一百二十亲兵，吃了大约一百四十人的军饷，这属于明末少有的不那么贪心的将领了。
而且剩下的那些壮丁，也不是完全没有训练，从良心上讲，也算合格，所以陈吉发才愿意卖他装备。
有可能投敌，或者有可能拖后腿的，陈吉发是绝对不会同他们做武器生意的。
“先来……三十套？”
“哟，葛将军挺有钱。”
“您这不是故意讽刺吗？谁能有您富裕？”
“行，现银还是挂账？”
“啊？还能挂账？”
“对呀，四通钱庄，或者江夏银行，在南京、苏州、松江都有分号，挂账的话，得按季度去这两家银号的南京分号结算，年利息二成。不过，挂账得要一定的抵押物，比方说田产、房宅啥的。”
葛挺昱听得头大。
“得了，大人别难为下官，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听起来就像是高利贷，别因为这点事情把家里人害了。就三十套，现银！”
“好的，您得等几天，从江夏调货过来，得五天左右。”
“可以的、可以的。”
葛挺昱眉开眼笑，有这么三十套甲，他的亲丁战斗力绝对能上整个台阶。而且，说是三十套，其实这玩意一套三件，件件精品，完全可以分开在不同场合用。像陈吉发这么奢侈的，他做不来。
陈吉发懒得理这个憨货，脱了官服，提了长枪上场同郑红绫练了两场。
目前来讲，经过基因强化的他与郑红绫在力量、反应上相似，但他的武技明显就是个半吊子，不够看。
苏云生虽然武技很好，但是力量、反应不如郑红绫，所以，郑红绫如今目中无人，嚣张无比。
直接把陈吉发打的几无招架之力。
不过，这种级别的对抗，对于葛挺昱来说，就是超人打架了，身边观战的士兵也是喝彩连连。
这样的训练持续了四天，到第五天的时候，陈吉发突然叫来传令官。
“麻烦去回告总理大人，下官决定后天晚上行动。”
“行动？”传令官有些诧异。
“不是总理让下官去含山吗？”
“是，加固守备。”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陈吉发笑道，“击溃敌人，才算是成功的防御。”
“陈大人要做什么？”
“您无需管。只将方才的话带到即可。”
那传令官无奈，只好离去复命。
陈吉发又叫来自己的传令兵，交给他一封信。
“送去庐州大营祖大乐手上，告诉他，只要他出击，东西、人头都任他抢。若是不出击也没关系，本官全都扔到滁水里冲走。”
传令兵飞驰离去，甚至比朱大典的传令官还要快一些。
陈吉发又叫来葛挺昱。
“我们这几天在校场搞出来的动静很大，外面都听见了。下午我会给大家放假，等这些兄弟们出去之后，晚上会分散从各门出城。你将之前裁汰出去的那两百老部下召回来，从明天起，每日在校场内搞出动静来，让外面的人以为我们还在城里。”
“这是何故？”
“贼寇往来如风，能知各地虚实，肯定是哨探遍布，我们要做些手脚，让他们不知我们的动向。”
“您这要去袭营？！”
“当然。葛将军怕死？”
“不……不怕……”葛挺昱脸色变换不停，最终咬咬牙，“下官家中还有妻女，可否容在下写封信回去交代后事？”
“赶紧写，不慌寄出去，放在亲信手中吧。若真有意外再说，免得家人担心。”
“大人思虑的对。”
“下午就不集合了，晚上在城外东十里的湖滩集合。”
葛挺昱立刻下去布置，各部依令行动，悄悄出城。
城内各方势力，都以为陈吉发与葛挺昱还在练兵，有些人觉得这俩二愣子自讨苦吃，有些人猜测，这两人可能就是装傻，在庐江迁延，躲避战斗。
不管他们如何想，正月十三的晚上，陈吉发带着二百铁骑，及葛挺昱的六百南京兵马，从庐江秘密离开，趁着夜色潜行，约莫三更天后，抵达巢县，进入巢湖边上的无名渔村。
葛挺昱分外纳闷，而且连夜赶路，让他疲惫不堪。
不过，当看清眼前的一切，茫然和震撼，就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数十艘三百料的沙船停泊在湖中，在皎洁的月色下帆影连片。
数不清的黝黑身影借着月光，从船舶上转运下来各种各样的战争物资，却又异常的安静沉默，快捷迅速。
陈吉发带着葛挺昱上了临时搭建的码头，有个半大的少年上前，行了个葛挺昱没见过的奇怪军礼。
“苏家湾学堂二期生蒋卫国报到！”
“辛苦了。”陈吉发回了个同样的军礼，“梁齐呢？”
“马上下船。摆渡用的小舟不太够。”
“嗯，记好，下次改进。等梁齐下来了，让他到村口集合，我们开个队官会议。”
葛挺昱第一次见到这种军队的运作模式。
其实，陈吉发只是跟黄台吉学得。
崇祯七年那次塞外游行，让陈吉发看到了这种依托商队进行军资运送的可能性。
事实上，以商队为掩护在大明境内进行物资调配，显然比自己带着部队搬运要好得多。
但这需要将社会力量组织起来。
明朝末年的督抚大臣，很少有人具备这样的视野和能力。
像洪承畴、孙承宗这样的人做得到，可惜，前者投降，后者被崇祯雪藏，最后守卫家乡英勇战死。
队官们很快到齐，就着滁州地图布置任务。
葛挺昱又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细的地图，不过，陈吉发在这个晚上给他展示的第一次太多了，以至于，他现在有些麻木了。
“从现在开始，到最终行动，我们还有四十个小时。前方情报，朝廷的大军正在从扬州、庐州方向进逼。但扬州方向的援军明显行动迟缓，庐州方向目前仍在府城猬集，这让李自成的大军有了足够的时间在乡间劫掠，但乡间的粮草财富毕竟有限，昨日收到报告，他们已经抢光了零散的富户，有些打草谷的部队已经开始磕坞堡了，按照这个进度计算，他们撤退应该就会在这两天。”
“我们的目标，就是在四十个小时内，赶到涂州城外的流寇大营，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夜袭！为了这次夜袭，合作社上下运作筹备了几个月之久，花掉了数万两白银，现在，是检验成效的时候了。”
“行动计划事先已经发到各队，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讨论。”
“巢湖到滁州之间的道路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四十小时之内炮车运抵的可能较低，工兵部门建议此次行动取消炮车移动。”
“本次行动既是突袭，也是练兵。让工兵按计划行动，炮车弄坏或者干脆丢掉关系都不大，一定要总结出一套能够在陌生战场快速机动的勤务方案。”
“这几天看，友军可能会成为不确定因素。我们在作战计划中没有考虑友军出现意外。”
“你的这个问题说的很好，战后可以写入复盘。但本次战斗友军出现问题的可能不大。将来，在与后金作战的过程中，要非常注意这一点。”
几位队官七嘴八舌，逐一讨论解答问题，做出决策，十五分钟后，无人再有异议，陈吉发宣布出发。
星夜兼程，行军速度很快，葛挺昱有些害怕自己的队伍坚持不下来，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那些江夏的小伙子总是能弄些方法让大家忘记疲惫，比如说日出的时候来一首大合唱，比如说队官带头讲些荤段子，比如说坐下休息的时候，后勤部居然有几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来给大家唱歌！
有女孩子！
葛挺昱的三观再次被震撼到。
虽然他平常在家也给他的姑娘讲一些战阵上的事情，也教他姑娘练习刀枪棍棒，但他觉得那都是孩子好玩的事情，防身可以，真上战场就是胡闹。
但这个陈吉发，竟然真的组织女兵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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