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打断你们谈话吧？”
沙瑞金低音炮一般的嗓音，让整间病房都跟着微微颤抖。
李达康：“沙书记！”
赵东来：“沙书记！”
王馥真：“沙书记！”
陈岩石：“小金子！”
沙瑞金的目光立刻就就被这个与众不同的称谓吸引了。
“陈叔叔好些了吗？本来我早就该来看您，但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沙瑞金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李达康。
同时注意到了赵东来手中的枪弹登记簿。
虽然内面的内容看不到，但大红的“汉东省公安厅”几个字，几乎说明了一切。
他早就通过档案猜到祁同伟就是开枪的人。
看来他们已经拿到了确实的证据。
本来他今天就是单纯的看看陈老，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当着陈岩石的面，让这件事真相大白吧。
不管陈岩石喜不喜欢祁同伟，给他一个交待，也算让这件事彻底终结。
终结了吗？
不可能的！
因为还有一个表彰大会，已经在陈岩石的意识中根深蒂固。
巧合的是，沙瑞金刚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的存在。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沙瑞金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李达康肯定听的明白，这是让自己接着说话的意思。
既然都到这份上了，就别犹豫了，实话实说，让沙书记定夺。
幸运的是表彰大会这件事，反正自己从来没说过，是陈岩石先提出来的。
李达康整理了一下思路，让赵东来把枪弹使用登记簿交给沙书记。
“沙书记您看，这是省厅的记录，这里面祁同伟领了五发子弹，归还了四发，剩下那一发跟击中王文革的一样！”
李达康很谨慎，一五一十的讲述客观事实，不敢做主观评价。
这个事实没有出乎沙瑞金的意料，但当真正确定下来的一刻，沙瑞金心中仍旧有所触动。
看来这祁同伟真就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工作能力上，配得上这个公安厅长的岗位。
而陈岩石可是真出乎意料。
拿起登记簿反复看了几遍。
口中念叨着，“是祁同伟？还真是祁同伟啊？怎么能是祁同伟呢？这祁同伟怎么就……”
听的出来，陈岩石的反应跟在场所有人预料的一样。
他不愿意相信救他的人是祁同伟。
沙瑞金和李达康都没作声，只是静静的等着。
只不过沙瑞金等的是一个肯定的态度，李达康等的是否定的态度。
等待……
等待……
等待……
就在这时，王馥真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这几个人期待的东西，好像都不一样。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赶紧把陈岩石从那副拧巴的状态中揪出来。
“老陈啊！我早就说了，你别跟着瞎凑热闹，咱们都退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有沙书记呢，人家水平不比你高多了？你就别再发表意见了啊！”
沙瑞金当然还是要客气的一下的：“王阿姨，陈叔叔怎么能是瞎凑热闹呢？陈叔叔是亲历者，对这件事是有发言权的，再说了陈叔叔也是代表了民众的意见嘛！”
一句代表“民众的意见”，让陈岩石有点下不来台。
人民英雄，表彰大会，这可都是自己亲口说的啊！
但你李达康为什么不早说呢？
你早说是祁同伟我就……
你早说是祁同伟自己就该撒谎吗？
那些可是民众的意愿啊！
自己这个老革命今天是怎么了？
陈岩石啊陈岩石！在这种原则性问题怎么突然动摇起来了？
连小金子都说要代表民众的意愿，难道就因为自己不喜欢祁同伟就掩盖民意？
不行，这件事自己必须要表态！
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人，沙瑞金、李达康，这些都是看不上祁同伟的人。
如果自己再昧着良心说话，对小祁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毕竟人家就是从刀下救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陈岩石终于下定决心。
“小金子！我不说我个人的观点，我就是代表民众，你看这手机上都说了……诶，我手机呢？”
“陈老，在我这！”赵东来递上来手机。
“你小子，手机还在你那，差点让你走了！”陈岩石也露出笑容。
赵东来也跟着正了正领带结，刚才的感觉太令人窒息了。
陈岩石拿过手机开始说道：“这手机上都说了，敢开这一枪，就足以称为人民英雄，我们都有英雄了，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你不说出来，肯定就是心里有鬼！”
一句“心里有鬼”，实现了这间病房内的无差别攻击。
沙瑞金有鬼，他希望陈岩石赶紧接受，别再给他找事了。
李达康有鬼，他不想被一个莫须有的表彰大会搅得狼狈不堪。
赵东来也有鬼，鬼眼乱转说的就是你！
陈岩石有点儿上劲了，正义感十足的说道：“我的意见就是轰轰烈烈的开一个表彰大会，树立良好形象，打消舆论质疑！”
一听表彰大会，沙瑞金真懵了。
原本以为陈岩石会对祁同伟有看法，这么一看，他是对自己有看法啊！
只要自己不同意，这就是质疑民众的意愿啊！
这帽子让你给扣的。
再说了，这件事可不是简单的表彰大会啊！
要是别人自己肯定双手赞成，但偏偏这个人是祁同伟。
沙瑞金瞬间就能推演出这件事后续的情况。
要是真开了这表彰大会，这事的意义可就不是简单的认可祁同伟了，这其中的象征意义远大于他表面上的意义。
甚至会对当下默契的平衡产生破坏。
怪不得李达康和赵东来要急着走，原来是这件事啊！
这下别说你们俩走不了，我看是咱们这个沙家帮都走不了！
沙瑞金动了一丝忤逆的心理。
现在的他可以完全不考虑陈岩石的意见。
就当这次对话没发生过。
只要你陈岩石认可开枪救人就行。
沙瑞金没忙于表态，这个时候还是找个背锅的最好。
“达康书记，你什么意见啊？”
李达康更懵，这件事跟他预想的完全是两个方向。
这陈岩石不但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又坚决同意办会，怎么在一瞬间就出现了反转？
问题出在哪自己都不知道，还敢随便发表意见？
再说了，谁知道你沙瑞金此时想的是啥啊？
保命话术，快来！
李达康突然想起来赵东来一句话。
“沙书记，这英雄是省厅厅长，要开会也得省厅组织开，我们京州市局这边恐怕做不了主”。
沙瑞金满眼失望：这锅啊，终究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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