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山匆匆赶到司令部。
一进门，就见李松石和万树常，已经在办公室里。
两人回头看向他，表情凝重。
而张逸卿则是背着手站在墙边，仰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地图。
看着这副情形，荣山大概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松了口气，又悄悄叹了口气。
也没出声，只是默默走到了李松石两人身边站定。
就这样安静的过了好一阵，才见张逸卿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
不同于这段时间暴躁的样子，今天的张逸卿，表情难得平和。
“都坐。”
他招呼一声，抬脚往沙发走去。
等三人拘谨的坐下，这才开口：“对也好错也罢，形势到这一步，再谈对错已经无益，继续下去，各种攻讦只会越来越多，军心也会越来越乱。”
“我思来想去，想要平息舆论，只能由我一力承担责任。”
“听我说。”
他一抬手，原本齐刷刷欠起身子的荣山三人，只好又坐了回去。
三人表情也是一模一样，都是虎目含泪。
至于几分真假，大概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明天我会去电江宁，请辞出国考察。”
“只是走之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二十万将士。”
说到这里，张逸卿面露苦笑：“不单是因为，这支军队是父亲多年呕心沥血打下的基业。”
“我更担心的是，局势纷乱，大家被人利用。”
“梅坚毅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谭凯申怎么对待投靠他的地方军队，更是有目共睹。”
“所以我可以承担责任离开，但是我们东北军，在这样的时候却更要保持团结。”
“只有团结，才能稳定，才能不受人摆布。”
话到这里，语气已经不觉间加重了几分。
而心里滋味复杂的荣山，一颗心也随着悬了起来。
该是要指定，接下来的继任者了。
他的机会很大！
“参谋长，副参谋长，万司令，三位都是追随家父多年，深得家父信任的长辈。”
“这几年也全赖你们辅佐，我才能掌控局面。”
“所以我离开之后，希望你们三位和衷共济，就像对待我一样，辅佐于孝侯。”
荣山：“？？？”
李松石和万树常，也不由得面露惊愕。
怎么是于孝侯？
怎么能是于孝侯？！
之前他放梅坚毅的部队通过防区进入北平，还因为这事儿，被招到上营狠狠训斥过呢！
从这点看，这家伙明显和少帅的想法不一致啊！
更不要说，这家伙是半路才加入奉军，根子上是直系的将领！
凭什么是他？！
看着三人这副样子，张逸卿倒是知道他们的想法。
“这件事我仔细考虑过，眼下的局面想要最大程度稳住内部，于孝侯是合适的。”
“对他委以重任，又有你们三位辅佐，才能团结最多的人。”
“也能把后续的舆论影响降到最低。”
“至于说之前，于孝侯坐视三十二军开过他的防区……呵，我们不也没拦住吗？”
万树常眼角一抽：怨我咯？
张逸卿又解释了几句。
虽然斟字酌句，对于孝侯，还有在座的三个人，都是极尽夸赞。
也头头是道的拿出了几个这样安排的理由。
但人老成精的荣山，对张逸卿的真实想法，一眼就洞穿。
制衡。
于孝侯一个外来户，虽然这几年深受信任，由他统辖的兵力，比万树常还要多。
但根基毕竟浅薄。
而自己和万树常，包括其他几位奉军老将，都是在奉军当中一步步爬起来的，人脉深厚。
由于孝侯代任，既能钳制自己这样奉军的老将，同时还不用担心他鹊巢鸠占。
这一手上位者的制衡权谋，算是被少帅给玩明白了。
只可惜，他就不怕寒了这些老将的心？！
闹心着，却又没法反对。
一反对，没准儿就要被认为别有居心。
所以等张逸卿一通絮叨完，荣山只是一脸悲痛的说：“少帅，真的要这走一步吗？”
张逸卿苦笑：“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尽人事，听天命吧。”
定下明天举行旅长以上会议，三个人明确支持于孝侯接替职务。
荣山几个人一脸沉重的离开了张逸卿的办公室。
下楼走到门口台阶，李松石终究是没忍住，看了看荣山和万树常，难掩气愤道：“参座，万司令，他于孝侯算什么？”
“松石兄，少帅是让我们看好家，只要把家看好，谁代任他的位置，有那么重要吗？”
万树常神色平淡的反问一句，又说道：“我还要回去传达命令去，就不和二位多聊了，告辞。”
说罢，抬脚快步下了台阶。
看着他龙行虎步的上了车，李松石先是皱眉，又扭头看向荣山：“参座，你觉得万司令，像是不生气吗？”
荣山摇了摇头，没接这个话茬，只是吩咐道：“多说无益，按少帅的意思，抓紧传达命令吧。”
“有人路远，明天下午都不一定能赶到。”
……
命令向下一传，当天张逸卿准备出国的事情，就迅速的传开。
包括由于孝侯暂代东北边防军总司令，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接到消息的戴雨农，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梅司令办公室进行汇报。
先简略的把情况介绍完，而后有些担忧道：“钧座，张逸卿给了于孝侯这样一份大礼，再想拉拢他，怕是要难办了。”
有之前默许通过防区的情谊，于孝侯又是当初的直系干将。
一直都是情报处重点攻略目标。
“……这可不一定。”
梅坚毅想了想，摇头道：“于孝侯在东北军根基浅薄，张逸卿这种时候把他推上去，算是把他架在了火上。”
“到底有多难受，他很快就会领教。”
“所以，工作要继续。”
“实在不行，还可以放点风声出去。”
说到这里，梅坚毅笑道：“真真假假的消息，有时候是会让人骑虎难下的。”
“到时候即使是假的，但只要声势起来，没准儿也会变成真的。”
品咂着这句话，戴雨农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搅乱人心，制造矛盾？
“另外，之前接触的那些人，也可以拿这事儿做文章。”
“张逸卿这一搞，是要不得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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