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沈栀意的身子大好。
这半个月里，翠枝已为哑婆重新补好了户籍，成了自由人。
沈栀意看着哑婆的户籍单子，心生欢喜。拉着哑婆边看边说：“阿婆，我们自由了。”
哑婆眼中含泪，笑着点头。
翠枝这些日子，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不少沈栀意从前在沈家的往事，心中对她除了敬佩，还多了几分怜惜。
翠枝也被两人的喜悦感染，欢喜不已。
沈栀意对翠枝道：“这些日子，院里院外都让你费心了。”
她没有说过多客套的话，对翠枝的态度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感。她没有那么自信，会认为翠枝会打从心底将自己当成主子。
毕竟翠枝之前的主子可是全府称颂的世子爷。
可是翠枝毫不犹豫为自己挡下的沈寻文那一棍时，她是实打实的震撼与感动。
沈栀意走到翠枝面前，撩开她额前刘海，看到那粉红色的疤痕，心中不免感慨。
“翠枝，以后遇到事情，你且顾好你自己。”
“别那么傻就帮着别人挡。”
翠枝有些茫然，她本以为沈栀意会表扬她救主有功。
可是她却说出这些话来。明明是责备的语气，为什么听着满是关心和心疼？
毕竟主仆有别，翠枝不敢妄加揣测，只答道：“世子妃不是别人，世子妃是主子，能为主子挡灾，是奴婢的荣幸。”
沈栀意松开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荣幸什么呀！不过是疼了忍着不哭，然后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
沈栀意看着眼前只比自己大上一岁的姑娘，眉眼间有着与自己相似的隐忍与恬静，对她的亲近感又增加了一分。
翠枝觉得世子妃说的话简直匪夷所思，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她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父亲在外院当差，她从小被教育的就是主子的事情大过天。不能让主子受伤。主子的打骂都是恩典，只有主子喜欢了，她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谁又在乎过她们疼不疼呢？
沈栀意拉着翠枝的手，让她坐下，又仔细为她额间的疮疤抹上舒痕胶。
“我最是知道挨打有多疼了。所以我能躲就躲。没想到现在碰到个比我还傻的，还上赶着挨打。”
沈栀意语气里带着笑，轻描淡写间，将曾经的苦难一笔带过。
“翠枝，你从前跟着世子，想来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我能给你的，顶多是些寻常的黄白之物。”
“你几次三番地护着我，我都一一记在心里。”
“我没什么好感谢你的，或许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去为你求一个自由。”
沈栀意满脸真诚。
翠枝却有一种天崩地裂之感，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世子妃，翠枝若有不对之处，求您开恩，原谅奴婢。无论如何，求你不要赶奴婢走。”
沈栀意道：“我曾经在沈府，最想要的就是自由。我们沈府的奴才最想要的，也是离开沈府，找个好地方，好好生活。我便以为，放你自由，是我能给得起的最好的回报。”
“王府就是翠枝的家，能让翠枝留下来伺候世子妃，就是翠枝想得到的最好的赏赐。”
沈栀意不明白翠枝的想法，但是她表示尊重。刚才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便想着赏赐她自由，她也会是极欢喜的。
罢了。
沈栀意见她不像说谎，便从箱子里取了几个银锭子，硬塞给了翠枝。被安排在外头伺候的蒋婆子等人看得眼红。
翠枝虽然被沈栀意这一番操作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心里又说不出的感动。
她与王府的主子们不同。
自己一定做好本分，尽心尽力伺候好世子妃。
*
第二日，沈栀意去给王妃请安。
算起来，是她嫁到王府后，第一次正式请安。
所以她来得很早，在得知王妃还没起床，便让丫鬟不用通传，自己站在院中等待便是。
这一等，等了快一个时辰。
沈栀意看着慢慢升起的日头，心里倒是有些艳羡王妃的福气。
没一会儿，肖姨娘拿着几本册子进了院子，见到沈栀意也不问礼，反呛了她两句。
“听说沈大小姐病得厉害，府上流水银子花下去，终于是见了效果。”
肖姨娘便是如今，也不肯改口叫沈栀意为世子妃。
她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沈栀意，只觉得是一个地方官员的女儿，哪里配得上高风霁月的世子。
世子的样貌才学样样出众，当初公主郡主们动心的也不在少数。
“你命薄，嫁给世子这破天的贵气，你扛不住。所以受些磋磨苦难倒是正常。”
沈栀意看着她俏丽的脸庞，觉得她说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语，让好看的眉眼都少了几分颜色。
听闻肖姨娘是谢砚辰的亲生母亲，可是沈栀意却觉得，谢砚辰并不怎么像肖姨娘。
那日见两人的互动，更感受不到半分温情。
难道他是长得像王爷？
肖姨娘发现自己在这里挖苦弯酸沈栀意，她却瞪着个无辜的大眼睛一直打量自己，边打量还边摇头。
她赶忙问身侧丫鬟，“我妆花了？”
丫头否认。
“我头饰不妥？”
丫头还否认。
肖姨娘只觉得受到戏弄，“沈栀意，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是长辈，你就这般目无尊长？”
沈栀意这才回过神，乖巧答道：“是，您说得对。”
态度恭敬，语气敷衍。
她确实没有听肖姨娘在说什么，也不在意她说什么。
肖姨娘像抡着拳头，重重打在棉花上，除了自己使了力气，累着了外，没有任何影响。
她气得一跺脚，径直往王妃房里去。
沈栀意见她居然都不用通报，心中更加好奇。
这肖姨娘实在是能耐人。王爷宠爱，王妃貌似也不讨厌她。
难怪像只螃蟹，到处横着走。
不一会儿，丫鬟出来请沈栀意进去。
王妃刚刚穿戴梳洗结束，丫鬟们陆续摆上早饭。王妃招呼她们一同用饭，肖姨娘很自然地坐在了王妃左侧。
本以为沈栀意会假意推辞，顺带表现一下前辈恭顺，结果她也大大方方坐在了王妃的右侧。
王妃倒是喜欢她这不矫揉造作的性子，浅笑着招呼她，“你看可有你喜欢的，若是没有，我立刻让小厨房再给你做些上来。”
沈栀意扫眼一看，满桌菜品清淡养生。
她笑得很甜，“王妃，我想吃肉。”
肖姨娘鄙夷不已，“你们沈府穷得肉都不给你吃吗？大早上就叫花子一样讨肉吃。”
沈栀意听不懂她的嘲讽般，一脸真诚道：“姨娘，叫花子是不挑食的，什么都吃。”
肖姨娘没想到自己这样羞辱沈栀意，她还能笑得出来。
要么这人心机深沉，要么，就是真蠢，根本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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