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祝明月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看向沈大娘，满眼都是哀求。
“是谁？谁进来了？”
外面打得热火朝天，他们这里不会再送新的伤员来了。
但她分明听到了有人抬伤员的熟悉脚步声。
沈大娘叹了一声，“我去看看，你别着急。”
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舒梦，目光往下几分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萧晔。
沈大娘大喜过望，她们的将军没事。
她立刻回到帘子内，面上带了些笑看向祝明月。
“是萧将军，夫人这下可以放心了。”
祝明月听罢这话就挣扎着要起身，张大娘忙伸手想将她继续按回去。
“夫人现在不宜走动。”
“我就看一眼，求你们了，看一眼我就安心了。”
祝明月连声音都发着颤，沈大娘和张大娘对视了一眼，这时舒梦走了进来。
她和祝明月的视线对上，微微垂下头来，“穿好衣服，看完了马上回来。”
祝明月猛猛点头，将脱下的衣裤又重新穿回身上，在舒梦的搀扶下走向萧晔。
萧晔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眉峰仍旧死死锁着，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几步路，祝明月走得极为艰难。
她在萧晔的榻边站定，滚烫的热泪滴落到萧晔的眼下，看起来就好像是萧晔落的泪。
那道泪在满是血污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平添几分凄美。
萧晔缓缓睁开眼，看到落着泪的祝明月，努力想抬起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但却提了两分就抬不动了。
祝明月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视线落在他胸前的血窟窿，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汹涌的更加厉害。
“扶光……”
萧晔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祝明月赶忙低下头去，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声音。
“若……我没死……可以不、不离开……”
祝明月还没听完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忙不迭点了点头。
“不离开，我不离开。”
舒梦提醒着祝明月，“该回去了，我要给他处理了。”
祝明月知道耽误不得，她重重捏了一下萧晔的大掌，“我等你，要好起来。”
萧晔想点头，但眼皮有如千斤重。
不过他听到了明月的承诺，若是真的死了，也算是无憾了。
随着祝明月松开手，他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祝明月一步三回头回了自己那张方寸之间的小榻。
她不敢多看，也不敢问舒梦萧晔伤得如何。
沈大娘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却见祝明月蜷起身子一副痛苦至极的表情。
她慌乱地将帕子塞回怀中，对张大娘道，“应该是发动了，看看热水准备好了没有。”
祝明月只觉得小腹一阵一阵地发紧，那痛楚也一阵比一阵来得猛烈。
随之而来的便是羊水破裂，祝明月感觉下身一片湿濡。
沈大娘将她的姿势调整好，替她剥去衣衫。
“平躺，听我的，浅浅呼吸，平稳住你的气息。”
沈大娘一边说着，还一边给祝明月示范。
祝明月抵抗着一波一波的痛楚，学着沈大娘的呼吸，强迫自己的呼吸稳住。
“对，就这样，切记保持冷静。”
沈大娘又一次检查了她的下面，“预估就这两个时辰之内的事情，具体多久还要看你自身的情况，生产十分耗费力气，千万要保持自身的精力，需要用力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祝明月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战火、萧晔的伤和身体的痛，每一件事都好像敲打在她的脑子上。
沈大娘也看出来了她这是双胎，她又在祝明月的肚子上摸索了好一阵，随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胎位没问题，应该不会难产。”
祝明月浑身上下都沁出汗来，听到沈大娘的话也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的孩子还是懂事的，没有在这种时候给她添乱。
好容易这阵宫缩过去了，沈大娘又继续教着祝明月换上深呼吸。
“闭眼放松，呼气时慢一点，多来几次，等下肚子痛的时候记得换上浅呼吸。”
祝明月紧紧跟随着沈大娘的指示来，身体果然好受了许多。
但小腹的痛楚并没有消失多久，只等她短暂休息过后又袭来了一波更猛烈的痛。
之后的痛一波胜过一波，祝明月双手死死抓紧身下的床单，从最开始的闷不吭声到不可抑制的呻吟。
张大娘在旁边打着下手，替祝明月擦去额头上滚落下的汗水。
沈大娘眼看着差不多了，继续指挥祝明月。
“现在开始用力，将身上的力气都放到小腹……”
祝明月脖颈和太阳穴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只有沈大娘的声音像黑暗中的光亮指引着她前行。
在这间隙之中，她听到了舒梦的惊呼。
“止血药！快！”
祝明月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发丝凌乱得沾了满脸。
沈大娘察觉到她的分心，焦急万分提高声量提醒。
“夫人万万不能分心！现在放松片刻。”
祝明月的下身如同撕裂一般，沈大娘的声音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她卸去身上的力气大口喘息着。
几个轮回下来，祝明月终于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
张大娘立刻接过孩子，紧张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来。
“恭喜夫人，是男孩儿。”
祝明月来不及笑，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神思逐渐被黑暗所笼罩。
沈大娘见状大喊，“不好，拿参片来。”
祝明月的腹中还有一个孩子，若是在此时彻底晕了过去，那便是一尸两命。
她拿出银针狠狠心扎上祝明月的人中，那处瞬间溢出血珠来。
祝明月感到一阵刺痛，从黑暗之中回过神来。
她虚弱地睁开眼，沈大娘马上将参片塞到她的舌头底下。
“还有一个，坚持住啊！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用力。”
祝明月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让她迸发出一阵力气。
第一个出来了之后，第二个就很快了。
祝明月还没有听到她们的说话声，在感受到腹中一空的瞬间就再度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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