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拜访后，马车骨碌碌地出了裴家大门。
云祉偷偷揭开帘子一看，青石铺就的道路宽大平整，屋舍华贵俨然，街道上行人各色，十分热闹。
裴行慎不由想起了她上次坐马车时的模样，心中一动，吩咐外边赶车的张元武：“去西市。”
“去西市做什么？”云祉疑惑道。
“既然出来了，顺便拜访一下苏大夫。”
云祉一听，觉得也有道理，最主要的是，她这次身份已然不同，不需要急着赶回云府，可以趁机逛一逛。
她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云祉本就生得艳丽，此时一笑，便如明珠生辉，熠熠发光，裴行慎一时间挪不开视线。
马车到了苏氏医馆，非常不巧的是，苏大夫外出游医了，归期不定，两人扑了个空，只能另择良日。
“所幸无事，便随便逛逛吧。”
裴行慎看了看旁边东张西望的妻子，眼中闪过一抹温柔之色：“夫人可曾逛过西市？”
云祉摇了摇头。
这样繁荣热闹的人间盛象，她只在上辈子见过。
不同于服务达官贵人的东市，西市乃京都平民百姓交易的场所，三教九流汇聚其中，更有扶桑、高丽、中亚、波斯、大食等国的胡商聚集，在这块占地1600多亩，聚集220多个行业的宝地，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能买得到。
目之所至，商贾云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比后世的商业街也不遑多让。
街上有骑马闲逛的贵公子，也有牵着骆驼的胡人，还有挑货穿梭的货郎，形形色色，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忽然，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传来，街上的人纷纷捂住了鼻子，有幼童大喊着：“金汁来了！金汁来了！快跑啊！”
伴随而来的，是一辆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经过，周围的人退避三尺，云祉也连连后退了几步，紧紧捂着嘴鼻，神色变得奇怪。
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好奇的凤眼，眨巴着看向裴行慎：“这金汁……”
裴行慎像是没有嗅觉似的，神色自若地看着马车经过，进入了某个铺子，目光一转，便落在云祉脸上。
他忽然觉得她这副样子十分可爱。
他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芷儿不烦猜一猜？”
芷儿。
再次听到这般亲密的称呼，云祉心里不由一荡。
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我曾听说城墙攻防战中有金汁计，此金汁莫非是彼金汁？”
裴行慎眼底浮现出意外之色：“正是，芷儿如何知晓的？”
这样的攻城计谋，许多未曾上过战场的武将都不一定知晓，更别说一个深闺中的女子了。
另外，昨日云祉对下人那番训话已经传入他耳中，可见她对兵法确实有所研究。裴行慎愈发觉得，他的妻子见识不俗，并非寻常闺阁女子。
云祉：“……我平常喜欢看一些杂书，忘记是哪本书看到的。”
这个知识，当然是她在前世知晓的。
据闻古人的城墙攻防战中会用上金汁计，说是金汁，实则是人类禽畜的粪便。
这些粪便不仅是上好的肥料，还是最佳的疾病传播媒介。守城的时候在城墙上泼金汁，不仅能够恶心敌人，还能够让身上有了创口的敌人感染细菌，在没有青霉素的古代，感染细菌是非常可怕的。
想到这里，云祉不由走神了，看来她得趁机准备一些药物才好，免得事到临头了，贻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裴行慎不知她所想，便与她提起某次守城时的情景，也是用上了金汁计……
云祉被拉回了思绪，专注地听了起来。
一边交谈，一边闲逛，街道越来越热闹了。
东边的街道，一路可见肉行、五熟行、米行等等幡旗飘动，有身穿布衣的百姓来来往往，采购米粮肉食。西边的街道却是一排的茶楼酒肆，食客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云祉不由失笑，整日伴着金汁气味进食，还挺有生活气息的。
走着走着，裴行慎忽然牵住了她的手，云祉惊讶地看着他——在府里便罢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牵着手似乎有些不好吧？
街上人来人往，目光纷纷落在他们手上，带着打趣的兴味，裴行慎全然无视，云祉却仿佛像个封建的古代人，不住地后悔，早知道就戴帷帽下车了。
一路分心，全然没注意裴行慎带着她越过东西街相连的石桥，然后在尽头一处店铺前停了下来。
云祉抬头一看，只见店铺前金银行的幡旗迎风招展，出入店铺的大多是一些丫鬟妇人，原来是一家首饰店。
云祉疑惑：“来这里做什么？”
裴行慎低头看她：“我见你妆奁中没什么首饰头面，正好经过，给你打一些，免得日后出门交际，被京中贵妇笑话。”
云祉愣住了，前世不乏有追求者给她送各种大牌珠宝，但从未像今日这般让她怦然心动。
首饰头面她其实并不缺，嫁妆中就有不少。只是她只把惯常用的首饰取出来了，其他的都在库房放着，没想到裴行慎一个大男人居然注意到了。
还未等她拒绝，裴行慎便牵着她走进了店铺里。
店铺里全是女子，裴行慎这么一个大男人突兀地进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更别说他长相英武俊朗，更引得旁人多看了几眼。
裴行慎目不斜视，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饰品上逡巡，不停地问着云祉的喜好。
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郎君，夫人，小店乃京都最好的首饰店，不知二位有什么需求？”
“可有时下流行的首饰头面？”裴行慎问。
掌柜的立马笑眯眯地说：“有有有，这些都是最近流行的样式，不知夫人喜欢哪一样？”
裴行慎看了看，又问了云祉的意见，觉得这些还算入眼，手指点了又点，“这个、这个和这个，都给打一套，送到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
掌柜立马猜到了他的身份，眼睛一亮，高声应道：“好嘞，裴将军，您尽管放心，成品保准让您和夫人满意！”
裴行慎颔首，交了定金便与云祉离开了，留下店中小媳妇们窃窃私语。
“难道是传闻中百战百胜的裴将军？”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
“裴将军与夫人真恩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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