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北风萧萧，沈兰瑶站在主屋门外犹豫不决。
次房里现在住着外公和齐海，沈思思又住在最后一间房内。
倘若是之前，她也大咧咧地进去了，可现在有外公在这里，她又生出许多顾忌来。
她害怕外公会瞧不起自己，又怕自己通房丫鬟的身份败露。
外公教导她那么多道理和圣贤知识，她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
屋内，萧北栀看着门口的那一道身影故意加重了咳嗽声。
“咳咳！”
闻声，沈兰瑶慌忙推门而入，见萧北栀醒着，想到那一夜他强硬的姿态，脸上起了桃色。
她低头合上门，走到床边看萧北栀。
“将军，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北栀冷着脸拍了拍床内侧空余的位置：“上来，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
沈兰瑶怔愣一瞬旋即脱下外衣小心翼翼的上了床在他身侧躺下。
萧北栀薄唇紧抿，无奈闭了闭眼。
“吹烛。”
“啊？”沈兰瑶反应过来，连忙又爬下床吹灭了蜡烛。
今夜无月，屋子里黑漆漆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到了床边又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睡在了萧北栀的身侧。
萧北栀睁开眼，察觉到她往墙角缩了缩。侧身望向她，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屋内静默片刻，他突然出了声。
“那日我不问缘由将你送回牙房让你和母亲生死永别，是我的错，对不起。”
闻言，沈兰瑶倍感吃惊。
她怎么也想不到，高高在上又冷如冰山的萧北栀竟然会向她这样低下的奴婢道歉。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萧北栀抿了抿唇，开始思量自己刚才的道歉是不是没有诚意。
谁想，她突然出了声。
“将军是尽忠职守，奴婢不怪了。”
这些天来，她听外公说了不少关于萧北栀的事情。
也知道了外公在边关这么多年，多亏遇到了萧北栀才没有被推上战场，而是落了个随笔的职位活着。
所以，她对萧北栀的恨和讨厌已经随着这边关的寒风消散了。
萧北栀又不说话了，屋内又安静下来。
沈兰瑶是不敢睡，萧北栀是不想睡。也许是他躺了太久吧，他有询问起老夫人来。
“你来时，祖母可好？府内可有事发生？”
沈兰瑶很是诧异，扭头看向身侧的人，见他板板正正地躺着，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他转过头来看她，又重复问了一遍。
她凝滞片刻，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他离府之后发生的事。
当然，那日在宫内老夫人受到皇后轻慢的事她也一并说了。
萧北栀听后沉默片刻，又转了话题：“我走后，卿卿可还有再刁难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心里面就是突然很想知道。
沈兰瑶没有多想，而是如实回答。
“那就好。”萧北栀说了一声，沈兰瑶瞌睡极了，听言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熟睡后，萧北栀给她盖好被子，侧首盯着她看。
抱着她睡的那一夜，是他父亲去世后，他睡得最踏实的一夜了。
……
如齐海所言，戎狄人果然没有再来。
因为打了胜仗，皇帝命人送来的粮食肉类够守关将士们过一个充足的年。
临近过年，古门关内热闹起来，处处张灯结彩，军民一家，其乐融融。
萧北栀在修养了近四十天后也恢复得差不多，只是身型瘦削了些。
沈兰瑶生怕回去之后会遭到老夫人的责怪，整日想着法的给他做吃食，连昭昭和幺幺都长胖了不少，他愣是一斤肉没长。
在此期间，沈兰瑶和沈思思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至少，沈思思在看到她之后，会不情不愿地喊一声姐姐了。
日子虽然艰苦寒冷，但没有算计，更何况还有外公在，沈兰瑶只觉得格外开心，无比珍惜现在的每一刻。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百姓们要在城门口一起放烟花。
沈思思激动坏了，游说着众人前往城楼上看烟花。
“爷爷，我很久没看到了，咱们去看看吧！去嘛！”
周适摸了摸胡须，宠溺的点点抬头。
“好，去。”
齐海也显得很兴奋，看向坐在桌前饮茶的萧北栀道：“将军，咱们也一道去看看吧。”
“好。”
萧北栀答应了。
见他们都要去，沈兰瑶无奈地拿起氅衣披在了周适的身上。
“外头冷，外公，你可不能这样出去。”
沈思思在一旁嫌弃撇嘴：“你不说爷爷也知道。”
沈兰瑶瞥她一眼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你不说爷爷也知道。”
她学的惟妙惟肖，沈思思气得直跺脚。
“谁像你这样恶心的说话啊？你别学我！”
沈兰瑶冲她做了个鬼脸，俏皮可爱。
“我偏要学！”
“你！”沈思思气得鼓起腮帮子，看到地上的积雪捏起一个雪球往沈兰瑶的身上扔，沈兰瑶笑着往院子外面跑，沈思思便也追了出去。
周适眯着眼笑了起来：“瑶瑶啊，从小就是这般古灵精怪，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副样子。”
闻声，萧北栀生了好奇。
“周老先生，您可否向我说说关于她小时候的事？”
在萧北栀的印象中，沈兰瑶狡黠，两面三刀，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挑不出错的死气沉沉的模样，像刚才这般鲜活的状态很少见。
加上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心，便有了这么一问。
周适笑着道：“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并肩行走，周适将沈兰瑶儿时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当成趣事讲给了萧北栀听。
齐海跟在两人身后是不是惊叹一声。
“沈姑娘原来是这种人？”
“嘶，她竟然殴打男童，还撕烂了人家的嘴？”
“不会吧不会吧，沈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
周适回头冲齐海吹了吹胡子，嘴上嫌弃，眼里却满是骄傲。
“她啊，从小离经叛道，剪了村长的胡子后还往人家里放了一把火，那次啊，老夫身上的积蓄都赔了个一干二净。”
“那村长骂她娘不守妇道，骂老夫误人子弟，所以她才做出这般行径来。”
“她啊，从小便记仇。”
萧北栀嘴边始终翘着，闻言点了点头。
她若是不记仇，怎会在心里咒骂他那么多回？
齐海听了赞叹不已，直夸沈兰瑶做得对。
三人谈话间，已到了城门口。
周围的百姓们都聚集在一起，沈兰瑶和沈思思还在追逐打闹。
烟花飞上黑夜之际，有人在三人背后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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