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燃背过身去，继续安抚。
“沈奶奶，你别怕，有我在。你告诉我一个人，庞鑫宇在哪儿？”
沈宁陷入回忆，嘴里喃喃着：“鑫宇，鑫宇……”
忽然，很诡异地笑了一下：“鑫宇死了。鑫宇死了。鑫宇死了！”
张燃也被怔住，继续问：“他不是去国外了吗？他怎么死的？”
沈宁疯癫起来，嬉嬉笑笑：“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找不到了……”
林薇显然不相信，推开张燃，抓住沈宁的两只胳膊：“你是不是以为他死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下一秒，林薇拖拽着沈宁下了病床，沈宁仓皇至极还想着去穿拖鞋，脚刚碰到拖鞋，被林薇拽走。
“林薇，你要做什么？”
林薇拽着沈宁出了病房，沈宁声嘶力竭地大喊：“李护士，李护士……”
其他病房的病人和护士站的护士问询赶来，张燃忙跟护士解释：“家属，家属。”
负责照顾沈宁的李护士认出张燃早上才来看望过沈宁，但并不认识林薇，想了想，还是拦着二人。
张燃：“她是，她是我……”
林薇面无表情地打断张燃的话：“我是陆雨时的女朋友，出了事，我负责。”
李护士呆住：“陆先生……”
林薇无视吃惊的护士，拽着沈宁往电梯的方向走。
沈宁在电梯里看见楼层数字不断上升，心惊胆战地躲在角落里，嘴里还叫嚷着：“小时，小时，你在哪里……”
到达最顶层七楼，电梯门打开了，沈宁躲在角落里怎么也不肯出去，林薇用力将她拽出，沈宁手扒着电梯出口，死死抓着，嘴里不住的喊救命。
林薇用力将她指节发白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眼中含泪瞪视着她：“没人会来救你的。”
正如当时也没有人去救林蔷一样。
出了电梯，通过消防通道，最后走上天台，林薇费了好大得劲才将沈宁带到天台边缘，将她的头按出天台外。
“这里是七楼，才七楼，才七楼……”
林蔷是被从惠心大厦的最顶层推下去的，惠心大楼有两百多米高，站在楼下，抬头看去，仿佛是一个参天巨物。
“我再问你一遍，庞鑫宇在哪里？你再不说，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这里栏杆虽高，林薇看着也瘦弱，可张燃是亲眼见过林薇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金柯过肩摔的，此时也不禁有些担心场面失控。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她眼尾猩红，双手拧着沈宁的衣角，将她拽起来，沈宁的脚慢慢悬空，脖子几乎贴着栏杆的边缘，头也伸了出去。
张燃在旁边看得提心吊胆：“林薇，你冷静一点。”
林薇好似听不见外面的半点声音，还在使劲将沈宁往外推。
张燃担心出事，过去阻止林薇，林薇双目含泪，抬眸瞪视着张燃：“你现在阻止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你冷静一点，你姐姐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不会希望看见你为了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林薇看了一眼日暮时分的天空，一阵清风拂过，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有病的，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警察找到了她教唆杀人的证据，她也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她还有精神病，她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凭什么？凭什么杀人者可以逃脱制裁？”
张燃听得心都碎了：“可你是清醒的啊，你杀了人，你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值得吗？你想想陆叔叔，想想陈外婆……你去坐牢了，他们怎么办？还有最重要的，你自己。你的人生呢？你原本还可以做很多事情，你才二十九岁，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不值得的，林薇。”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林薇决然地摇头：“有李昂在，他不会不管我外婆的。陆雨时……”
她忽然讽刺地笑了一下，“我这辈子最后悔最后悔最后悔的就是跟他在一起。”
她说完，余光里多了一个身影，抬眸望去。
是陆雨时匆匆赶来了，就站在她十米不到的地方，那句话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进入他的耳中，每个字都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给他致命一击。
张燃哪能想到，陆雨时来得这么不凑巧。
早不来，晚不来，刚刚好就听见了这话。
可看见了他，心里总算是安心了些，有他在，至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薇出事的。
陆雨时朝着林薇走过去：“林薇，你放下她。”
林薇看见他靠近，往栏杆的方向挪了挪：“陆雨时，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一步，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陆雨时停下脚步来，眼神深深凝视着她：“你不要做傻事。”
沈宁看见陆雨时，慌忙朝他呼救：“雨时，雨时，救救我……”
林薇收拢力量：“我问你，庞鑫宇在哪里？”
沈宁喉咙被衣领勒住，说不出话来。
张燃赶忙去阻止：“林薇，不要错下去。”
陆雨时看着二人挣扎，没有丝毫犹豫，迈开步子，疾步行到林薇身后，用力地抱住了她，又朝着张燃使了眼色，张燃这才将沈宁解救出来。
沈宁吓得双腿瘫软，不住地哆嗦，张燃搀扶着她的胳膊才将她带走了，离开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雨时。
“别走！别走！沈宁你别走！”
“陆雨时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陆雨时用尽浑身力气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挣扎，发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生怕一松开她，她就跑了。
日暮时分，天黑得很快。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力气耗尽，慢慢在他怀中安静下来，最后像一只泄气的皮球瘫在地上，陆雨时跪在地上，还是不敢松开她，双手拢着。
天无声无息地就黑了。
他用手指拨开她脸上被泪水糊着的碎发，她眼睛哭成了桃子，带着万分仇恨怨毒地看他。
陆雨时给她擦了眼泪：“你有恨，你冲我来。”
林薇无力地一笑，几乎是万念俱灰：“我死了，你会难过多久？”
陆雨时心尖被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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