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政务交出去之后，杜夫人与顾清莹就没那么忙碌了，只是每年秋日里要储备军需，马场也要储备冬日里所需草料，所以母女两人才整日里四处巡查。
顾清莹偶尔会想起问上一句，可有她的信件，也偶尔会到东边的城墙上去，登高远望。
夏日过去，秋日悄无声息的来到，早起有了霜露，杜斯年便不怎么爱去书舍了，隔三差五的去，会多选几本书，带回去慢慢看。
已经得了大半个月的餐食，柏致脸颊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凹陷，只是天气转凉，他身上依旧还是那身薄衫。
这日到了休沐的日子，便早早在书舍中一边抄书，一边等着杜斯年，时不时的往前院去张望，也时不时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以至于今日抄书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一直等到了午后，终于伙计来寻他了，不用伙计开口，他便也知道是那位杜公子来了。
一边小心利落地收拾东西，一边应承伙计道：“我马上来。”
从第一天接到掌柜准备的清粥和烙馍时他就知道，是这位杜公子资助与他，心中十分感谢，但他也不知这位杜公子究竟是有什么目的，本想第二日见面便问问为何如此。
谁知自那日起，他下学之后便见不到他了。
伙计说他如今只是三五日才来一次，也不会在书舍中看许久的书，都是挑拣着带回去。
今日休沐他也只是打算碰碰运气的，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柏致从后院小跑着到前面，进门前还不忘整理一番衣衫，从面色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忐忑。
杜斯年正与掌柜闲谈，察觉有人靠近侧目见是他，便转过身来准备颔首招呼，但柏致却隔着两步远，深深作揖见礼。
杜斯年惊愕一瞬，瞬间了然于心，笑扶起柏致道：“柏兄今日可有空闲？那日不问自己取了柏兄的书，我还未曾致歉，可否请柏兄喝一杯清茶。”
“不用！是我自己一时粗心放错了地方......”柏致连忙摆手，又有些窘迫地微垂眼眉。
“该是我向杜兄致谢......”
“那我就不必如此客套了，那日书未曾看完，柏兄可愿再借给我？”杜斯年不等他将那极尽窘迫的话说完，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人并肩出了书舍，进了隔壁的茶肆。
杜斯年没提起每日一餐之事，而是将话题引入了那天的书和书上的批注，以及柏致的那些独到见解上，二人相聊甚欢。
一直到了天色渐暗，二人才有所顿觉，已经如此过了一下午。
深感震惊又意犹未尽。
但二人也只好在茶肆吃过一碗素面之后，道别各自归去。
至此之后，二人又归于往日平静，见面相视一笑颔首便算是打过了招呼，那日相谈甚欢的场景，好似一颗小石子入了浩瀚湖泊，只渐起了点点波澜。
杜斯年还是会将银子交给掌柜，让掌柜替他准备一餐，也将云憧去年的冬衣交给了掌柜，让其转交。
逐渐二人还会互换书本，再以书信互通，如此这般又过了两个月。
杜斯年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豁然开朗，文章也做的更加顺畅了。
盛京城入秋开始，便时常阴雨，杜斯年便想起表姐曾说每逢秋日，出门归来，鞋袜必湿，阴雨连绵还晾不干，所以衣裳鞋袜都要多备几双。
杜斯年时常出不得门，也时常会在廊下观雨，给顾清莹写上一封信件。
写的都是写自己这些日子的生活，写两只狸奴的玩闹，写自己最近又读了什么书，写自己与柏致的君子之交，也写顾瑞霖的相关之事。
顾清莹每三日便会收到一封信，在整个秋日里，却只写了两封回信。
一是她本就不擅长书写信件，二是也的确忙碌，时常都会与母亲宿在外面，到了深秋还替母亲给弟弟和父亲送了一趟冬衣。
回来之后才算是清闲了几日，桌案上未看的信件已经有了一匣子。
突然就升起了一丝愧疚，十分不喜看书的顾清莹，这一夜竟然秉烛看完了这一匣子的信，只看到那几句诗，让她有些面红耳赤了。
第二日抓耳挠腮，咬笔思量，纠结了一上午，才写出了一封回信，装入信封时，想了又想从自己的匣子里又取了两张银票放进去。
又想想，将那几张信纸抽出来，嘱咐他莫要省银子，多给自己添置几件冬装，吃食更不能省，书本喜欢就买......
信纸再度被塞回了信封里，出门交给含光“去驿站将信发出去。”
含光刚刚转身，顾清莹咬着下嘴唇又道：“等等。”
顾清莹一把夺回了信，思忖片刻：“先出趟门。”
银子给他带去，他也未必舍得去裁两件好衣裳，还是她去挑选，回头让人给他送去好了。
嗯，银子也得给他捎去。
在盛京的开销可比原州城要大，他那小书痴，别的舍不得买，书必定是要多买几本的。
原本早上就要发出去的信件，到了夜里换成了大箱子。
*
入了冬，盛京反而更热闹的，准备参加春闱的学子，陆续到来，城中的客栈多是满客，就连杜斯年所居住的这条安静小巷，也热闹了起来。
众人得知他也是本次应试的学子之后，每天都有人上门前来相互认识，也邀请他一起谈天说地，聊各种各样的话题。
杜斯年不排斥结交朋友，这些日子让他增添了不少的见闻，也知道了不同地方各种的民俗。但在这方小院里迎来送往的甚是疲惫，让他实在是有些厌烦了，便赶着天气上好的日子，出了门去，打算躲到书舍去静静心。
在前往未名书舍的路上，云鹤老远就看到了王明修和两个仆从，背着个人，朝着城内的方向匆匆而来，连忙对马车里的杜斯年道：“公子，王公子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杜斯年也掀开了帘子，瞧了一眼，果真行色匆匆似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再看奴仆所背的人，竟然是柏致！
杜斯年让云鹤将马车赶过去，自己匆忙跳下车问：“这事怎么了？”
“连日抄书染了风寒，又舍不得银子抓药，也不知撑了几日，今日没去学堂，得亏我去寝舍瞧了一眼，人都烧的人事不知了！”王明修因为奔跑，气息不稳，额头上还满是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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