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升帐!”
武阳霍然起身,命令传遍整个东至城守府。
很快,段枭、徐林等留守东至的主要将领齐聚一堂,气氛压抑而紧张。
他们也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局势的严峻。
武阳没有废话,直接将密报内容告知众将。
帐内顿时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三路并进,每一路都拥有压倒性的兵力,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主公,庆州恐怕……”
项莽声音干涩,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段枭更是急道。
“主公!末将愿率本部兵马,驰援庆州!”
武阳目光扫过众将,缓缓摇头。
“庆州远在数百里外,且沿途皆有魏阳军游骑,驰援已来不及。何况,东至兵力本就不足,若再分兵,蒙骜主力一至,顷刻便破。”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庆州陷落,看着赵甲他们……”
段枭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武阳走到军事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庆州的位置,然后缓缓移动,划过山川河流,最终停留在代表魏阳军主力集结的区域,眼神冰冷而决绝。
“蒙骜想三路并进,中心开花。那我们就……集中所有力量,打断他最粗壮的那根手指!”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传令石台部,放弃石台,秘密向东至靠拢!集结我们所有能战之兵!”
众将皆惊!
放弃石台?
这意味着三城防御体系去掉一环,门户大开!
武阳的目光如同利剑,仿佛能穿透地图,直视蒙骜的中军大帐。
“他不是以为靠绝对兵力就能碾压我们吗?他不是以为我们只能龟缩防守吗?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主动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目标——蒙骜主力!”
他猛地回身,看向帐内每一位将领,一字一句地说道。
“此战,关乎靖乱军存亡,亦关乎天下气运!要么,击溃蒙骜,扭转乾坤!要么……玉石俱焚,马革裹尸!”
“诸位,敢否随武阳,决死一战?!”
帐内,短暂的寂静后,一股惨烈而决绝的战意轰然爆发!
“愿随主公!决死一战!”
就在武阳于东至城下定决心,准备集结最后的力量与蒙骜主力进行一场豪赌般的决战时,远在数百里外,原本被视为破局关键的楚烈军内部,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风暴。
画面一转——
楚烈军大营,中军帐内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
炭盆的火光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二公子熊亮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杯盏乱跳,他虎目圆睁,瞪着对面的三公子熊炎。
“老三!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庆州一旦陷落,赵甲将军殉城,魏阳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唇亡齿寒的道理,三岁小儿都懂!你为何一再阻挠出兵?!”
熊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神却锐利如刀。
“二哥,你口口声声唇亡齿寒,可曾想过那武阳是什么人?当年他能在寒鸦关搅动风云,如今就能在我楚烈边境坐大!我们出兵帮他,是,或许能暂时挡住魏阳,但然后呢?等他缓过气来,这头猛虎掉头咬向我们,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是你,还是我?”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父王命我等辅佐纪元嵩大元帅处理军务,不是让我们去为他人火中取栗的!”
“你这是养虎为患!”
熊亮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魏阳蒙骜,东方霸,哪个是易与之辈?武阳若败,我们独木难支!届时丢了疆土,你我又该如何向父王交代?!”
“交代?只要我们手中兵力尚存,父王就不会怪罪!”
熊炎寸步不让,
“倒是二哥你,如此急切地想调兵救援,莫非是忘了那武阳当年与你还有些许‘旧谊’?”
他刻意加重了“旧谊”二字,阴冷的目光扫过熊亮瞬间变得铁青的脸。
“熊炎!你放肆!”
熊亮霍然起身,手已按上了剑柄。帐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几位将领连忙起身劝阻。
“二公子息怒!”
“三公子,慎言啊!”
一直端坐主位,沉默不语的大元帅纪元嵩终于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
他身着戎装,虽已年近五旬,但目光锐利,不怒自威。
“二位公子,争吵解决不了问题。”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久居大元帅的威严,
“魏阳势大,不可不防;武阳其人,亦不可不察。然则,当前局势,关键在于‘权衡’。”
他目光扫过熊亮和熊炎。
“武阳不能速败,需其继续牵制魏阳主力,为我楚烈争取时间。但直接出兵,风险太大,一旦陷入池州泥潭,我国内空虚,若生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熊亮急道。
“大元帅!区区言辞支援,如何能解庆州之围?那夏侯杰猛攻不止,赵甲他们缺的是生力军!”
熊炎却立刻附和。
“大元帅明鉴!此时出兵,实属不智!当以保全我军实力为上!”
纪元嵩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
“我会亲自修书一封,秘密联络武阳。表示我楚烈愿提供一批粮草军械,助其稳住阵脚,但明确告知,无法直接出兵。此举,一可示好,缓解靖乱军燃眉之急;二可观望,察其虚实;三可自保,避免直接卷入战火。”
熊亮看着纪元嵩,知道这已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但他心中依旧充满了不甘和忧虑。
粮草,能支撑一时,可能支撑到战局扭转吗?
……
与此同时,陆安郡前线。
祁天承勒住战马,惊雷枪斜指地面,胸膛微微起伏,气息已不如初战时那般悠长。
他对面,东方霸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战争巨兽,长枪拄地,发出猖狂的大笑。
“祁天承!第七神将?不过如此!你的刀软了!你的气短了!还能接我几枪?!”
东方霸声若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虽也消耗巨大,但那狂暴的战意和仿佛无穷无尽的体力,让他越战越勇。
祁天承默然不语,只是紧握了手中的惊雷战刀。
连日来的高强度对峙和激战,消耗巨大。
他肩负着整个楚烈军的东部防线,不能败,不能退!
“大将军,弟兄们都很疲惫了,是不是向大元帅和国内请求……”一名副将策马靠近,低声建议,脸上带着忧色。
祁天承望着远方魏阳军那如同钢铁丛林般的营寨,缓缓点了点头。
“给大元帅和王上去信,陈述前线困境,请求……增派援军,哪怕只有数万,也能缓解压力。”
他心中并无把握,楚烈王都内的暗流,他并非一无所知。
……
楚烈王都,华丽的宫殿内。
三公子熊炎的心腹,将一封密信呈给了正在欣赏歌舞的楚烈王。
楚烈王年近五旬,面容略显浮肿,眼神中带着享乐已久的倦怠。
“父王容禀,”
心腹低声转述着熊炎的密信内容,
“儿臣在军中,日夜忧心。近日察觉,祁天承大将军与那靖乱军武阳,似有通信。前线战事胶着,祁大将军却屡屡求援,动机可疑。更有传言,其与武阳暗通款曲,欲借魏阳之手消耗我军,待两败俱伤,再行不轨……儿臣恐祁大将军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恳请父王明察,速召其回朝述职,以安军心,以定国本!”
楚烈王听着,脸上的轻松惬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阴霾。
他对祁天承这等功高震主的将领本就心存忌惮,此刻被儿子信中“暗通款曲”、“拥兵自重”等字眼一激,疑心顿起。
他挥退了舞姬,沉吟片刻,对身边内侍沉声道。
“拟王诏!急召祁天承回朝述职,陆安郡军务,暂由大元帅纪元嵩代理!令他接到王命,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
陆安郡,楚烈军大营。
当那道措辞严厉、要求他即刻回朝的王令送到祁天承手中时,他正在沙盘前与部下推演防务。
看着王令上那冰冷的字句,这位身经百战的神将,手臂微微颤抖,脸上血色尽褪。
“大王……怎可……在此刻……”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无力。
王都的谗言,楚烈王的猜忌,像两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坚持和部署。
“大将军,不能回去啊!您这一走,军心必乱,东方霸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部下们纷纷跪倒,急切地劝阻。
祁天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君命……不可违。收拾行装,准备……交接。”
主帅被紧急召回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军中传开,原本就因久战而疲惫的楚烈军,士气瞬间跌入谷底,恐慌和迷茫如同阴云笼罩了大营。
几乎在祁天承离开大营的第二天,对面的东方霸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楚烈军士气的崩塌!
“哈哈哈!天助我也!楚烈小儿自毁长城!”
东方霸兴奋得仰天狂啸,声震四野,
“儿郎们!随本将军——碾碎他们!”
蓄势已久的魏阳军,如同决堤的洪流,以东方霸为锋矢,朝着群龙无首、军心涣散的楚烈军防线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失去了祁天承的指挥和坐镇,楚烈军各部各自为战,指挥混乱,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防线在魏阳铁骑的冲击下,一触即溃!
溃败!
一场惨烈的大溃败!
东方霸挥军猛追,铁蹄踏破营垒,刀锋砍倒旌旗。
楚烈军尸横遍野,降者无数,辎重粮草尽数落入魏阳军之手,连克三城!
消息传回楚烈军大营,熊亮得知陆安郡惨败、三城沦陷,气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险些喷出。
他踉跄着冲出大帐,找到正在与其他将领商议(实为推卸责任)的熊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
“熊炎!你这个蠢货!国贼!你可知你干了什么?!祁大将军被你谗言所害,三城丢失,多少将士因你枉死?!我楚烈东部屏障,毁于你手!”
熊炎被勒得脸色发白,却强自镇定,用力掰开熊亮的手,冷笑道。
“二哥,注意你的身份!祁天承是否通敌,父王自有圣断!丢失城池,乃前线将领指挥不力,与我何干?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
熊亮看着熊炎那副无耻的嘴脸,只觉得一股逆血冲上头顶,恨不得当场拔剑劈了他。但他知道,此刻内讧,只会让局势更加不可收拾。
他强行压下杀意,眼中闪过决绝。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庆州也步陆安郡后尘!
既然官方渠道无法救援,他就自己来!
回到自己的营帐,熊亮立刻召来心腹将领周卓。
周卓跟随他多年,沉稳干练,忠心耿耿。
“周卓,本将要你去做一件可能掉脑袋的事。”
熊亮屏退左右,盯着周卓,声音低沉而急促。
“二公子但请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周卓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
“我私下筹集了一批军粮,数量不多,但或可解庆州燃眉之急。你立刻挑选三百绝对可靠的弟兄,伪装成商队,绕过所有官方关隘,避开魏阳军游骑,秘密运往庆州,想办法交给靖乱军的赵甲将军!”
熊亮将一块令牌和一份简陋地图塞到周卓手中,
“记住,此事绝密!若被老三的人发现,你我都难逃干系!”
周卓握紧令牌和地图,眼神坚定。
“二公子放心!末将定将粮草送到赵将军手中!纵死无悔!”
当夜,一支看似普通的运粮车队,在周卓的带领下,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悄然驶出楚烈军大营,钻入茫茫山林,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向着烽火连天的庆州方向艰难前行。
……
庆州,庆城。
此时的庆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城墙多处坍塌,只能用泥土和尸体勉强填塞。
守军能战者已不足四千,个个面带菜色,眼窝深陷。
箭矢早已用尽,滚木擂石也消耗一空。
最可怕的是,粮食彻底断绝了。
士兵们靠着挖掘草根、剥树皮、甚至煮食皮甲腰带勉强维持,体力严重透支。
赵甲拄着卷刃的战刀,站在残破的垛口后,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魏阳军营寨。
他的脸颊深深凹陷,那道伤疤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连日的饥饿和苦战,让这位铁打的汉子也感到一阵阵眩晕。
难道,庆城终究还是守不住了吗?
就在这绝望如同冰水般浸透全身的时刻——
“老赵!老赵!”
钱乙连滚爬爬地冲上城头,因为激动和虚弱,他几乎是摔倒在赵甲面前,脸上却带着近乎癫狂的喜色,
“粮……粮食!有粮食运来了!”
赵甲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猛地抓住钱乙的肩膀,声音嘶哑干裂。
“你说什么?!哪里来的粮食?!”
“是楚烈军!一个叫周卓的将领,说是奉熊亮公子之命,冒险秘密运送过来的!虽然不多,但都是上好的粟米,足够我们全军饱食数日,支撑七八天了!”
钱乙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都混着脸上的血污流了下来。
赵甲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松开钱乙,踉跄着冲下城墙。
城内空地上,一支风尘仆仆的车队停在那里,周卓正在指挥卸粮。
那金黄的粟米从麻袋中倾泻而出,在昏暗的天光下,散发出生命的光芒。
“周将军!熊亮公子……还算不负与我主公之约……赵甲,代庆城数万军民,拜谢!”
赵甲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周卓满是尘土和伤痕的手,虎目之中,热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他深知,这批粮食来的何等及时,背后又承载着何等的风险与恩义!
“赵将军快快请起!”
周卓连忙扶住他,
“熊亮公子让末将转告,唇亡齿寒,望将军务必再坚持片刻!公子在楚烈,处境亦难。”
“明白!赵甲明白!”
赵甲重重点头。
粮食的到来,瞬间唤醒了庆城奄奄一息的生机!
消息传开,守军和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生的希望,再次燃起。
“有粮食了!楚烈军的熊亮公子送粮来了!”
“老天爷开眼了!弟兄们,吃饱了肚子,跟魏阳狗拼到底!”
当夏侯杰和方知远再次组织进攻时,惊愕地发现,原本已经虚弱不堪的庆城守军,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眼中燃烧着火焰,顽强地将魏阳军的又一次猛攻击退!
庆城,这面几乎要折断的旗帜,在熊亮冒险送来的粮草支撑下,竟然又一次在血与火中顽强地挺立了起来!
……
东至城。
武阳很快接到了来自不同渠道的急报。
祁天承被楚烈王紧急召回,陆安郡楚烈军大败,东方霸连克三城;同时,他也得知了熊亮冒险送粮,庆州暂时稳住的消息。
他站在军事地图前,久久沉默。
烛光映照着他刚毅而疲惫的脸庞。
楚烈军的内斗和崩溃,彻底断绝了外援的幻想。
熊亮的援助,如同雪中送炭,但也仅仅是延缓了庆州的陷落。
东方霸在陆安郡的胜利,意味着蒙骜的侧翼威胁基本解除,他可以更加从容地调动兵力。
局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最坏的方向滑落。
武阳的手指,缓缓划过地图,从岌岌可危的庆州,移到楚烈动荡的边境,最终,重重地点在蒙骜主力所在的池州腹地。
他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宝剑。
“不能再等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楚烈已不可恃,庆州摇摇欲坠……必须在他彻底腾出手,形成绝对合围之前,打断他的脊梁!”
他猛地转身,对一直侍立在阴影中的亲卫统领下令,声音如同寒铁交击。
“传令!所有集结完毕的部队,校场待命!明日拂晓,按甲字号计划,出击!”
最终的决战,被迫提前到来。
靖乱军的命运,乃至整个天下的格局,都将在这场破釜沉舟的豪赌中,迎来最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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