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并不答她的话，转身就走了。
姜云烟经过在河边和别人聊的天，这才明白了为何莫三都不怕她自己半夜或者趁人不备逃走。
他知道她是跑不出这里的。
她也庆幸这几日自己没有冲动地跑出去，否则被发现后若是抓回来，以后要走的机会更小。
到了晚间，她写了一张自己需要的物品单子交给莫三。
莫家有纸笔，因此她知道莫三看着五大三粗，实则会布阵法的，肯定也识字。
她在那些东西后面都写了要买的铺子名字。
还特地嘱咐：“头油一定要映相楼买，我只用他家的兰桂香那种。?”
“香膏一定要朝兴楼的杏花香，要掺了木兰的那款，别的我都用不惯……”
“还有在岑香阁买些安神和驱蚊的香，他们家的艾姜的最好用，这里蚊虫多，我总睡不好……”
她一连说了很多，是来了这里后第一次跟莫三说了这么多话。
这样多的要求，她以为莫三肯定会嫌弃她多事。
毕竟她不出钱不出力，在他家吃白饭还敢要求买这么多姑娘家的东西。
但莫三没说什么，沉默着将她写的那张纸收了起来便回屋了。
姜云烟心里七上八下，只希望莫三真的按照她说的这些地方各自走一遍。
只要其中一个蒙对了，说不定方流莹就会知道，很快就会派人来找她。
她望着满天繁星，想起在江州的舅舅，舅母还有外祖母，以及不知道情况如何的方流莹他们。
她从未如此思念过他们。
前世父母去世后她就过得很飘摇。
如今在舅家生活的这两年，让她得到了暌违已久的关心。
在得到后她就再也舍不得失去了。
此时天边一轮圆月高悬，她突然想起了赵怀瑾。
刚到庄子上的那晚，赵怀瑾在她床前站了很久。
她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
此时却有些好奇，他会不会知道她出事了，会不会以为她死了？
其实她经过前些日子赵怀瑾对她的态度，更加好奇前世她死后，赵怀瑾知道了她的死讯是什么反应？
即便她知晓她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玩物，也自作孽地想去好奇。
她就是很心软啊，控制不住地心软。
明明赵怀瑾对她并不好。
但那些相处的日子，在赵怀瑾还没有总是去折辱她的日子里，她也曾跟那些后妃一样，被他英俊的外表所吸引。
只不过后来，当她渐渐明白了，帝王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时玩弄的玩物而已，她就再也不敢深入去想了。
想得越多只能让自己伤得更深罢了。
她那时候是怎么彻底死心，不再对赵怀瑾有一丝心动了呢？
大概就是那年的中秋夜吧。
在观云楼结束后，她缩在矮榻上，不哭不闹地。
当时她心里很平静，什么思绪都没有，木然地被他抱住。
他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说她很乖，要给她奖赏。
她听了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什么珠宝绸缎，即便是位份，对她而言也都是身外物。
抵不过他对她的践踏和伤害。
但赵怀瑾似乎兴致勃勃，给她穿好了衣裳，喂她喝了加了花蜜的水。
随后用披风把她一裹，两人一匹马就出了宫。
那是她第一次坐在马背上，吓得一直揪着他的袖子不敢动。
直到被他抱下马，腿更是软得走不动道儿。
他笑了她几句，然后弯身把她背起来，一步步上了望仙楼。
到了顶层他才将她放下。
“这儿是从前父皇送给朕的私产，你?喜欢登高赏月，这儿可比观云楼要高出几丈。”
姜云烟已经没有兴致去赏月了。
面上却还是得扯出一点笑意去感恩他带她来赏月。
她呆呆地站着，听赵怀瑾讲他小时候，先帝和他母妃都曾带他来过这儿赏月看星的事。
赵怀瑾怎么讲，她都只是木然地听着。
直到有侍卫来禀告什么事情，赵怀瑾才离开一阵。
她一个人站在高楼往下看，能看到闹市间，百姓张灯结彩，热闹地过中秋夜。
她看到人家三五成群，有年轻的小夫妻，也有温馨的一家三四口。
她看到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姑娘，那姑娘不过十来岁，手上拿了四五盏花灯。
手上都快拿不下了，看到街边好看的，还要扯着父亲的袖子，让父亲去买。
一开始那父亲似乎不愿意，指着她手里的灯，那意思应该是说已经有这么多了，就不要再买。
那小姑娘不愿意，低着头快走了几步，那对父母宠溺地在她身后笑着，付了银子买了闺女看上的那盏灯，随即追了上去。
很温馨美好的一家三口。
从前她跟父母亲也是这样的。
她一上街就买好多东西，母亲指责她乱花钱，父亲则是说，钱赚来就是为了给烟烟花的。
母亲会气得不理他们。
但过后只要说几句软话就能把母亲哄好。
有一年她中秋节也是买了好多花灯，回去后兴致一过把灯放到一边就不再看了。
父亲便说以后再也不给她买花灯。
但是等到隔年的上元节，父亲还是带着她，把街上最好看的花灯都买了个遍。
当她想到那些，一整晚空荡的心绪终于被委屈和难过填满，也不再抑制自己，张着嘴便哭了出来。
她哭了很久，直到赵怀瑾回来也不曾停过。
他把她搂住，问她为何要哭。
如果没有赵怀瑾在观云楼对她做的事，或许她是会告诉他的。
说她也曾经有很爱她的父母亲。
也曾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和家人在一起，很温馨很和美的中秋夜。
但是她不会了，赵怀瑾是不会同情她的。
她也不需要他的同情，甚至也不奢望他能尊重她，对她多一些爱怜了。
从前父母的疼爱成了过往，以后也不会再奢求皇帝能给予她一些尊重。
在那深深的宫闱里，就这么得过且过着，直到老，或许也不用到老，可能没多久，皇帝对她失了兴趣。
到时自然会有一堆人等着“收拾”她。
现在她回过头想，在那时，她就已经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哪怕要她马上死了，她也已经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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