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摩肩接踵,笑语喧哗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孩童们最是兴奋,手里要么举着兔儿灯,要么提着晶莹剔透的糖画,他们像鱼儿一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徒留下一串清脆铃铛般的笑声。
“什么?你再说一遍?”姜姚大吼道。四周环境嘈杂,她一时没听清楚狗蛋所说的话。
“昌盛,他,畏高,他不敢上战鼓。”狗蛋眉头紧蹙,一脸愤怒。临时找人,去哪里找人,这可是为朝廷服的徭役。
“上战鼓?”姜姚一怔,这让她想起《秦王入阵曲》舞蹈。几人身材魁梧士兵举着偌大的战鼓进场,一将军在大鼓上舞刀弄枪,她忙擒住狗蛋的肩,语气急躁问道:“那鼓不是装饰成月饼的形状了吗?”
狗蛋连连点头,出声抱怨道:“对,这鼓也是战舞的重要道具,这两者并不矛盾呀。”
“什么?你要推广五仁月饼。”谢烨大惊,如此场合,小娘子居然敢当众谋取私利。
“对,对,顺带的。”姜姚敷衍说道。她拽起狗蛋往承天门中央广场走去。
“夏荷姐,这可怎么办,昌盛,他人跑了,怎么寻都寻不到人。”狗蛋絮絮叨叨,解释着问题的严重性。
姜姚拽着狗蛋往人少的地方去,一边走,一边寻问道:“派人去薛府寻了吗?”
“夏荷姐,来不及了。下,下一个节目就该上场了。”狗蛋的额上,脸上全是汗。方昌盛,人跑了,他真不知该如何办。重点是方昌盛本人承担着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目。服徭役这事办砸了,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狗,狗蛋,为何是昌盛。小八的舞姿明显优余昌盛呀。”谢烨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这一路上,磕磕绊绊的,他挺不容易的。
姜姚错愕,立马转头,质疑着吼道:“对呀,让小八上,昌盛恐高,上次从台上摔下来,吓破胆了,他心里就一直存着那份阴影。”她理解方昌盛,她一直关注点在方昌盛跑路,他们要去哪里寻人。
“夏荷姐。”狗蛋一把甩开姜姚的手,懊恼说道:“昌盛瘦弱,最适合在鼓上跳跃,耍剑。”他斜眼瞥了她一眼,犹犹豫豫说道:“夏荷姐,你身子轻,不如你上。鼓面能承受得起你,你的重量。”
姜姚大惊,大伙都商量好的,在这里等着她呢?她抿着唇,手指往上一指。一脸不爽说道:“你们早想好了,让我上去顶替昌盛。”
狗蛋一脸为难,想来想去,夏荷姐最合适,一身武功,并不比方昌盛差。
“这,这怎么可以呢?她,她挺重的。”谢烨大手一伸,挡在姜姚面前。他微微转头,对着小娘子,一脸的担忧,他沉吟片刻,严肃警告道:“你别去,摔下来可是血肉模糊的。”
姜姚眼鼓鼓瞪着谢烨,呸呸呸,团圆夜,说这种话。她的手不客气搭在谢烨肩上,朝一边探出头来,装出一副委屈巴巴模样。“狗蛋,你们那舞曲我不会呀。”看与做,可是两回事,她才不相信她是什么舞蹈天才,一看就会。她乃世间最为普通的普通人,用一句话归纳总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夏荷姐,你站在大鼓上,保持平稳就可。”狗蛋抹了汗,仿佛看到一丝希望,他歪着身子,与小娘子对视。
“狗蛋,你说的轻巧,她可是燕春楼的老板。如若真摔了,谁可以负责。”谢烨怒目圆瞪,警惕性的后撤。
狗蛋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他仰着头,一脸的绝望,语气哀怨:“夏荷姐,求你了,你不上,徭役定是完不成,那可是重罪,我们真的毫无办法了。”
徭役?姜姚的心咯噔响了一下,这天杀的徭役,如若不是男丁个个得服徭役,此刻,她岂会在大街上闲逛,她该在燕春楼躺着数银钱。现在摆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其一,顶替昌盛上节目,成功则皆大欢喜,其二,拒绝,看着这群少年团灭,燕春楼早日关张。
”我去,我去,细节得说一下,摆pose,我非常擅长。”姜姚踮起脚尖,高高挥着手。生怕狗蛋不看见。
“男子的舞曲,你一个小娘子是怎么一回事。”谢烨生气转过身去,一脸不悦。
“唉,放心,女扮男装,我有经验。”姜姚重重的拍着谢烨的肩,转脸又去扶狗蛋。
“先天下之优,后天下之乐而乐——”朗朗诵读声逐渐消散了,姜姚这才意识到,她踩雷了,踩在绵软的大鼓上,下一刻,她就会踏空。她偷瞄舞台下的百姓,心仿佛漏了半拍。世人如此渺小,如蝼蚁一般,不知历史洪流将他们推往何处。乐曲响起,她顾不得许多,叼着花转头,巧若盼兮。紧接着,她随着鼓乐扭动起手臂。
“鼓上之人是女子,那华美的裙衫,我没眼花吧?”有人惊呼道。
“少见多怪,传说赵飞燕体型纤弱,能在手掌上翩翩起舞。”另外一人嘲笑道。
“战舞,一刚一柔的,有碍观瞻。”一老者摸着胡须评论道。
“二哥,你看,那阿姐真美,仿佛仙女一般。”一坐在男子肩膀上的小孩哥大声嚷道。
“仙女,谁呀?”刚刚下场的监生们纷纷仰头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快看,鼓上的女子是夏荷。”张锦高声叫道。
鼓面上的女子不顾一切转圈圈,紧接着,她一个利落的后空踢,鼓身剧烈震动。此刻,姜姚也顾不得许多,她仅凭那单薄的舞蹈基础,在鼓面上轮番展示各种舞蹈技法:挥鞭转,四位转,点翻身,倒踢金冠,元宝跳。
舞台下爆发出绵绵不绝呼喝声。
监生们高声呼喝,掌声擂动。胡玉则看得胆战心惊,他拳头紧握,一把拽住谢烨的衣襟,怒吼道:“如此危险,你怎么不拦一下。”
谢烨无奈的摇头,他阻拦有用,小娘子就不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不说话有用吗?”胡玉怒喝一声。他盯着谢烨欲言又止,小娘子掉下来,不知他该哭还是谢烨该哭。估计他俩得抱头痛哭。
“别扯衣衫。”谢烨伸手去拽胡玉的胳膊。两人谁也不愿意放手,只能僵持着。
“唉,怎么飞走了,小娘子该不会扮嫦娥吧?”一学子指着舞台,嘟囔一声。
谢烨与胡玉才各自松开了手,视线盯着舞台中央。只见一条绳索牵引着,小娘子缓缓上升,同一时间,天空爆出绚烂的烟花。烟花坠落之际,天上飘着艳丽的花瓣。
“看,天女散花,好美——”
“仙女怎么是大脚丫子——”
“哥哥,嫦娥奔月——”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姜姚望着那轮明月,心中感慨:今晚月色真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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