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石婉汐心里清楚康熙的寿命还很长，而胤礽托了她曾经用入梦符弄的预知梦境的福，他同样心知肚明。
这对夫妻却心有灵犀地选择了不宣之于口，对这个事情很默契。
胤礽内心有着自己的盘算，相比其他兄弟，他显得更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一些。
在这段时间里，石婉汐又接连生下了两胎，一胎是三个孩子，另一胎是五个孩子，都是小阿哥。
康熙五十二年的深冬。
养心殿内，地龙炭火烧着，将金砖烤得暖烘烘，这炽热的温度却无法驱散殿内有些凝滞的气氛。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和檀香的焦糊气息，那药是用十几种名贵药材熬煮而成的固本汤。
而檀香是暹罗进贡的紫旃檀，本应是香气宜人的。
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有些窒息的腐朽的甜腥味道。
这股刺鼻苦涩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与地龙炭火灼烧檀香所产生的焦糊气息相互混合，形成了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几乎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
明黄色的帐幔低垂着，那厚厚的帐幔却无法阻挡住那如死水一般的沉寂。
在那软榻之上，康熙正斜倚着铺着厚厚的锦褥，锦褥里面，康熙的身体显得格外单薄。
他身上盖着明黄团龙锦被，那锦被的颜色鲜亮，与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康熙的脸色并不好，泛着一层灰败的病气，
嘴唇透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
仅仅是短短一个来月的病榻缠绵，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威震天下的帝王，如今却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变得憔悴又脆弱。
他的眼窝深陷，原本深邃而锐利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光彩，被一层浑浊的疲惫所笼罩。
颧骨高高凸起，使得他的面容看上去更加消瘦和苍老。
只是当他偶尔睁开眼睛时，眼中残留的鹰隼般的锋锐，是作为帝王的威严和霸气的最后一丝体现。
………
梁九功年纪大了，已经退了，现在伺候康熙的是李德全。
到了吃药时间，李德全在康熙旁边，手捧着药碗，那药碗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瓷勺与碗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万……万岁爷，进半勺吧？”李德全的嗓音带着劝慰和无奈。
他看着康熙那病恹恹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忧虑和哀伤。
康熙药已经喝的很久了，可身子一直都没有多大起色，他这时候又看见药，突然就很生气，一挥手臂，将眼前的药碗狠狠地打翻在地。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那褐色的药汁四溅开来，泼洒在金砖上，溅起的汁液在地砖上形成了一团团褐色的痕迹。
康熙沉默片刻说：“去把御医他们喊过来，再给朕看看。”
李德全松了一口气，皇上没有继续发火：“是，奴才这就去。”
……………
而跪在榻前的张御医等人，为了康熙连日都没什么好转的脉相也是绞尽脑汁。
能有如今这样，没有按病情继续恶化，已经是他们极力用药调理的效果了。
他们的膝盖紧紧地贴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即便那坚硬的触感让他的膝盖生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刺一般，也不敢叫屈。
他们生怕触怒了康熙，这次重新来诊脉，汗水沿着他们的鬓角滑落，一滴一滴地滴落。
张御医的声音干涩而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那干涩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他艰难地说道：“皇上……万岁爷……龙体沉疴，是多年来的忧思过度，心脉耗损太过所致。
此次风邪入侵，更是直捣脏腑根本……”
说到这里，他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干涩得不行了。
等康熙让他不要隐瞒病情，直言的时候。
张御医不能欺君，只能说出了那句令他自己都心惊胆战的话：“皇上的元气已然大伤，根基……根基已虚。
若是再如此操劳过度，恐怕……恐怕寿数难继。”
当最后一个字从他的口中落下时，他甚至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引起康熙的震怒。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难以捕捉到。
乾清宫总管太监李德全站在一旁，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垂于身侧，低着头，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那垂下的眼睫毛不停地颤动着。
在角落里，炉中升腾起的袅袅青烟，本应如丝般轻柔地飘散在空中。
康熙并没有立刻发怒，相反，他闭上了双眼，那动作很慢。
就在他闭眼的瞬间，想着太医的诊断，这无疑是无情地刺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康熙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他这几十年来的帝王生涯。
他曾智擒鳌拜，刀光剑影中展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智谋。
他平定三藩之乱，烽火连天的战场上，他指挥若定。
还有亲征噶尔丹时，那漫天的大漠风沙，也未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每一个场景都伴随着血与汗的交织，以及胜利的欢呼。
想着他坐上龙椅背后的种种……以及儿子们日渐膨胀的野心。
朝堂上明珠与索额图的党争倾轧，曾经也是让他心力交瘁。
…………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无数块沉甸甸的石头，日复一日地压得让他感到喘不过气来。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些事情总是让他操心，不断地消耗着精力，使他逐渐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如今病了的康熙才深深地体会到，岁月的流逝和过度的操劳，就像一把钝刀，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熬坏了身体。
这场突如其来的重病，绝非偶然，而是他长期以来劳心劳力后的大爆发。
张御医那句“根子坏了”“寿数难继”的诊断，将康熙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说出来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生命的倒计时已经开始，可康熙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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