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头，蒋钰负手而立，望着城外蜿蜒如蛇的官道。这条曾经商旅不绝的要道，如今只剩下零星几个衣衫褴褛的行人，像被风吹散的枯叶般飘摇不定。
\"主公，最新探报。\"谋士徐元直快步登上城楼，手中竹简在风中微微颤动，\"平卢节度使赵元霸又加征了三成粮税，百姓已经开始啃食树皮。\"
蒋钰接过竹简，指尖在粗糙的竹面上摩挲。他三十有五，面容刚毅，眉宇间刻着两道深深的纹路，是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青州在他治下已近五载，虽只一州之地，却是这乱世中少有的安宁之所。
\"赵元霸这是自掘坟墓。\"蒋钰声音低沉，像闷雷滚过天际，\"他辖内百姓已逃亡近半，还敢如此横征暴敛。\"
徐元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不止平卢，陇西李茂、淮北张献，都在强征兵丁。十五岁以上男子，皆被拉去充军。田亩荒芜，饿殍遍野啊。\"
一阵风卷起城头的旗帜，猎猎作响。蒋钰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远处的山峦。那里，隐约可见几缕炊烟——是新安置的流民村落。
\"元直，我们的'民心九策'实施如何？\"
徐元直眼中闪过精光：\"已见成效。自去岁减免赋税、开仓放粮以来，四方流民闻风而至。眼下青州境内新增流民已逾五万，皆安置妥当。\"
蒋钰点点头，转身指向城内新扩建的市集：\"昨日我微服巡视，见市集已恢复七分繁荣。虽不及太平年月，但百姓脸上已少见菜色。\"
\"正是。\"徐元直笑道，\"更妙的是，那些流民中不乏能工巧匠。铁匠王三打造的兵器，比官造更胜一筹；农夫李大有带来的新耕法，使亩产增了两成。\"
正说话间，一骑快马飞驰入城，马上斥候满身尘土，直奔城楼而来。
\"报——！\"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平卢军越境劫掠我青州边境三村，掳走壮丁两百余，粮草无数！\"
蒋钰眼中寒光乍现，拳头猛地砸在城垛上：\"赵元霸安敢如此！\"
徐元直急忙劝道：\"主公息怒。赵元霸此举，正是因我青州吸纳流民，使他失去奴役对象。狗急跳墙罢了。\"
蒋钰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怒火：\"传令，边境各村立即撤入城中。另派一队轻骑，接应尚未撤离的百姓。\"
当夜，州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蒋钰端坐上首，下首两侧分坐着军中将领和幕僚谋士。厅中央的沙盘上，插着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青州周边已是群狼环伺之局。
\"赵元霸兵力几何？\"蒋钰沉声问道。
大将周毅抱拳回答：\"号称五万，实则能战者不过三万。但其麾下'黑鸦军'凶悍异常，每破一城必屠戮抢掠，以震慑百姓。\"
谋士陈宫冷笑一声：\"暴虐之师，必不长久。我军虽只两万，但将士用命，百姓拥戴。以正合，以奇胜，未必不能一战。\"
蒋钰目光扫过众人：\"诸君以为如何？\"
徐元直轻摇羽扇：\"打，必须打。但不可贸然出击。赵元霸残暴不仁，其境内百姓怨声载道。我军当先以檄文揭露其恶行，动摇其军心。同时派小股精锐，潜入平卢境内，联络不满之士。\"
\"妙计！\"蒋钰拍案而起，\"周将军，着你率三千精兵，明日开赴边境，但不急于交战。先筑垒固守，保护百姓。\"
\"陈先生，烦你起草檄文，列数赵元霸十大罪状，派细作广传平卢境内。\"
\"徐先生，潜入敌境之事，就交给你安排了。\"
众人领命而去，厅中只剩蒋钰一人。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五年前，他不过是一介县令，因不忍见上司鱼肉百姓而愤然起兵。如今虽只据一州之地，却深谙\"得民心者得天下\"之理。
三日后，青州边境，石门谷。
蒋钰亲率八千精锐埋伏于此。山谷两侧林木茂密，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探马来报，赵元霸派大将吴猛率五千\"黑鸦军\"前来挑衅，意图引青州军出战。
\"主公，吴猛此人残暴成性，上月刚屠了清河村，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副将咬牙切齿道。
蒋钰握紧了腰间佩剑：\"今日必叫他血债血偿。\"
正午时分，黑鸦军果然大摇大摆进入山谷。他们盔甲鲜明，却纪律涣散，有的甚至边走边喝酒，完全没把可能的埋伏放在眼里。
\"放！\"蒋钰一声令下，山谷两侧顿时箭如雨下。
黑鸦军猝不及防，前排瞬间倒下一片。吴猛大怒，挥舞长刀喝令冲锋。然而山谷狭窄，骑兵难以展开，反而自相践踏。
\"杀！\"青州军从两侧杀出，势如猛虎。
蒋钰亲自冲阵，长剑所向，敌兵纷纷倒地。他专寻黑鸦军中的军官斩杀，很快敌军指挥系统陷入混乱。
两个时辰后，战斗结束。黑鸦军被全歼，吴猛被生擒，跪在蒋钰面前时仍不服气：\"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
蒋钰冷笑：\"你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时，可曾想过'英雄'二字？\"说罢，令将其押赴青州，公审处决。
大胜的消息传回青州，百姓欢呼雀跃。更令人振奋的是，平卢境内多处爆发民变，不堪压迫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反抗赵元霸的统治。
半月后，蒋钰亲率大军兵临平卢城下。此时的赵元霸已是众叛亲离，连亲卫都逃散大半。城破之时，他正在府中饮酒作乐，身边只剩几个歌姬。
\"蒋钰！你不过一介寒门，安敢犯上作乱！\"赵元霸醉眼朦胧，指着蒋钰大骂。
蒋钰大步上前，一脚踢翻酒案：\"上？你算哪门子的'上'？强征民女为妾，活烹谏臣，饿殍遍野而酒肉臭——今日我蒋钰替天行道！\"
赵元霸还想反抗，被周毅一刀斩下头颅。蒋钰命将其首级悬挂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入城后，蒋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开仓放粮。平卢官仓中粮食堆积如山，而城外却是饿殍遍地。百姓领到救命粮时，无不跪地痛哭，高呼\"蒋青天\"。
第二件事便是整编降卒。蒋钰亲自训话：\"愿留者，与我共保百姓平安；愿去者，发路费归家。但再有欺压百姓者，定斩不饶！\"
出乎意料，大半降卒选择留下。一名老兵泪流满面：\"早闻蒋公仁德，今日得见，死而无憾！\"
一月之内，平卢全境平定。蒋钰废除所有苛捐杂税，按青州模式重新划分田亩，安置流民。消息传开，周边州郡百姓纷纷来投。
秋收时节，蒋钰站在平卢城头，望着城外金黄的稻田，对徐元直叹道：\"民以食为天。那些割据者只知强取豪夺，却不知善待百姓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徐元直微笑：\"主公深明此理，何愁大业不成？眼下已有七州密使来投，愿奉主公为盟主。\"
蒋钰却摇头：\"不急。根基不牢，地动山摇。我们先让百姓吃饱穿暖，来年再图大计。\"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城下，农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唱着歌谣归家。那歌声飘荡在晚风中，仿佛预示着乱世即将迎来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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