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又一天的大会落下帷幕。
尽管过程曲折了些，但剑宗总算有惊无险，全员跨过了第一道坎，跻身三十二宗徒之流。
虽然和原定的目标仍有差距，但只要有弟子再赢上两轮，六大宗门的名头就不至于舍去，哪怕想强行剥夺也不成。
因此，夏秋月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脸上纷纷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裴语嫣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是十分欣慰，伸手揉了揉俞小塘的头，轻声道：
“到外面的鸳鸯楼去弄一桌菜吧，我等会过来。”
“嗯嗯，那师父你早点过来哦。”
拉着师姐师妹的手，俞小塘兴冲冲的就离开了会场，模样与台上那个沉着冷静的女剑仙简直大相径庭，仿佛被夺舍了般。
等弟子们离开后，裴语嫣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驭剑腾空朝着偏僻的角落驶去，最终在一片废弃的空地停了下来。
这里原是王都骁果军的驻地，后来随军征战，京营换到了城外，这里便荒了下来。
同样，这里也是通往阴阳阁驻地的必经之路。
毕竟是他铸就了这一切，小塘她们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他……
她这般想着，全然不知自己心中其实也是怀有些许期待的。
只是，等了许久，直到经过的身影已经变得稀稀疏疏，清冷的身影才意识到等不到季明了，心中稍稍有些失落，只得默不作声的离开这里……
………
承君城内，太子行宫。
奢华的厅堂内，训练有素的奴儿们端着佳肴、果子、茶水，很快就就陆续摆在了几张檀木桌上，连摆放的位置、顺序都很有考究，叫人瞧的赏心悦目。
不多时，只见两个蓝衣小娘抱着琵琶遮着半张脸，面带羞涩的走了进来，款款对着莫护和季明作了个万福。
随着两人轻轻坐下，指头一拨，清泉般纯粹的声音就在厅堂灯火之间响起，也正式拉开了两人的对话。
虽说之前在秘境有一点小摩擦，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这个话题，照样笑容满面的对酌、恭维。
“哈哈，我这府邸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宾客拜访了，今夜小阁老愿意屈尊赴宴，实在是叫我高兴。”
莫护举了举酒杯，说罢便一饮而尽，言谈举止间依旧是那般豪迈姿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朝太子，反倒像是一方游侠。
对方如此谦逊的态度，季明自然也不好冷场，同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殿下说笑了，您贵为皇储，列位九五至尊之下，宾客盈门，何愁我这一介散修?”
“皇储?太子?哼！纵观千秋史册，安有四百年太子乎?”
这燕国地图还真短。
对于莫护这种带坑的引导，季明并未搭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准备听听这位太子要扯些什么。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莫护并没有直接从自己身上开始，反而开口问道：
“小阁老久居宗门，想必听说过高长老?”
“自然，高长老乃是我阴阳阁的前任道主，如今依然是心阁长老，位高权重。”
莫护点点头，端起晶莹剔透的酒杯晃了晃，脸上似有回忆之色，缓缓开口道：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随娘舅巡视六镇九边，在怀朔镇见到还在放马牧羊的他。
那时他还叫贺六浑，是怀朔衙内出身，修为不过区区第二境。”
“待到再相见时，王朝将倾，我带着骁果军退守于晋阳城，他却已化名高欢，修为更是达到了化境巅峰。”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这话不知道是在感叹王朝的命运跌宕起伏，还是惊叹于高欢的气运实在令人艳羡。
这话季明依旧没接茬，他本以为这位太子应当会直入主题，来聊一些“兄恭弟谦、父慈子孝”的大事业，却没想到对方还要再绕个圈子。
能让这么狂的人放下姿态，这事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些。
果然，在又一次酒过三巡后，莫护放下了酒杯，眼眸似有寒光闪过，终于开口道：
“小阁老，［玄武］和［招英］两株九阶转仙灵宝，可有兴致?”
闻言，季明虽是表面不动声色，但小心脏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比遇上绝世佳人更叫人心动。
天地本不全，灵宝又是应天而生，自来便是僧多粥少，多少散修卡在这一步，宁愿去为剑侍、仆从，也只敢求六阶灵宝。
七阶本就举世罕见，八阶问世更是会引得天下豪杰哄抢。
至于九阶……
修道至今五十余载，算上前些日子才刚刚获取的金乌焰，他也才堪堪凑齐了火、金两株九阶灵宝，已经算是进展神速了。
倘若这位太子不是在空手套白狼，那么对于这两株九阶灵宝，季明自然是怀有一颗进胃之心。
“殿下向来是个豪迈爽朗的汉子，如今肯许予重赏，便是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不妨说来听听?”
“哈哈，还是小阁老的话中听，不会成天“子曰子曰”的文绉绉，是个英雄好汉。”
言毕，莫护逐渐收起了笑容，消瘦的脸庞露出一抹郑重，铿锵有力的说道：
“南迁已逾百年，今日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诸君皆向南，而吾独向北。
他日若还于旧都，还望阴阳阁莫要袖手旁观，阁老能够出手相助。
莫护，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说罢，这位身着冠服、桀骜不驯的炎曦太子站起身，来到季明跟前，竟是长揖而拜，久久不起。
不仅是他，行宫外的太子属官、中军都统、都指挥使纷纷上前，同样揖手而拜，看的季明眼皮直跳，只觉得头疼不已。
看似好像赚麻了，但这桩交易真落实起来，简直就是笔糊涂账。
天子百官为什么放弃旧都，是因为喜欢南边吗？
还不是因为北域汹涌成群的妖族、草原部落，成天没事就往旧都附近溜达，叫人连个安稳觉都睡不着，方才出此下策。
虽说时过变迁，琼明界已经多年不再有见隐境妖帝、甚至连妖尊都很少，但毕竟有这个隐患，自己总不能把阴阳阁搬到旧都附近看着吧？
最终，他强忍着心中的不舍，上前将莫护扶起，十分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脸上尽显无奈之色。
不过，莫护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当即就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带上足够的中坚力量，随军攻入旧都，就给一株九阶灵宝；说服季言出手击退妖尊，再给一株九阶灵宝。
虽说这个条件依然处处透露着诡异，但在左思右想下，季明终于不再拒绝，而是表露出可以试试的态度，仍未一口咬定。
在此之后，席间的氛围也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两人举杯换盏，看对方都是从未有过的顺眼，往来交谈甚欢。
就这样聊到了子时末，莫护和属官一直将季明送出了凤凰台外，方才作罢。
临别前，喝得醉醺醺的季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殿下为何执着于旧都?此处已荒废百年，就算勉强攻下，也须得从头来过，何苦呢？”
闻言，莫护也仿佛敞开心胸，眼眸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异样，语气却是略显平淡，甚至面带笑意：
“祖宗之地，岂可割于蛮夷?人常言，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安乐公苟延。
若能如愿，千秋史册之后，冠墓上刻“炎故征北大将军莫侯之墓”，便也不枉此间走一遭。”
望着莫护离去的身影，季明的心中思绪萦绕，长长的叹了口气，方才驭剑腾空……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谢谢宝子们的厚爱，评分已经出来了，实在吓人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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