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别忘了格慕现在什么处境，今天费了多大功夫，搭上褚老的面子，质控中心的领导才同意明天再来检查一次，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出租车上，周静雯疲惫不已，秦归的话在她耳边回响着。窗外车流如织，她望着倒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的脸。
忽然林强和郑聪相似的脸庞浮现在周静雯面前。
“他妈离婚之后就不要他了，说我把他带大的都不为过，我儿子儿子的叫错过多少遍……早知道以后会这样，当初就……”
片刻后周静雯恍然，她终于想通了林强做手术背后的原因。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乔杨再次来电。周静雯想了想，按下了通话键。
“林强要去上海，这事你知道吗？”
周静雯点了点头：“知道。不过我想通了些事，需要跟林强谈谈。”
电话那头的乔杨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误会周静雯要把林强送走。
“你不就是想把他送走吗？别装了周静雯。”
说罢乔杨不给周静雯解释的机会，便挂了电话，拉黑了她，将手机朝桌上一扔，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陆子游恰巧路过，探头进来调侃道：“谁把乔院气成这样？”
乔杨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望向陆子游：“请你吃饭？”
陆子游诧异，并没有回答。
“同事之间普通吃饭，不过分吧？”
地铁口，人来人往，不远处停了辆小吃车。
一个年轻人停下共享单车，走到小吃车前，要了个烤冷面，而让人意想不到，卖烤冷面的老板正是方婷。此刻方婷的脸已消肿，恢复了七成，虽似正常人，但仍谈不上美丽，但重获新生的她眼中充满对新生活的希冀。
隔着马路，陆子游和乔杨边吃烤肠，边看着方婷手脚麻利操作。
陆子游不满举了举手中的烤肠，跟乔杨抱怨：“请吃饭，就吃这个。”
乔杨撇了撇嘴：“不爱吃去买烤冷面。”
陆子游听闻赶紧咬一口，大口咀嚼，看了眼方婷，又扭头望向乔杨：“术后检查？”
乔杨远远看着方婷忙活：“她是我离开三院前最后一个病人。我还以为她会回老家呢。”
陆子游笑着调侃：“那你不过去买两份冷面支持一下？”
乔杨沉默半响，这才摇了摇头，“不了，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了。”
看出乔杨心情不好，陆子游提议共享单车夜骑，乔杨觉得有趣，应允了下来。
陆子游与乔杨骑着各自的共享单车在城市中游荡，一个下坡，两个人俯冲下去，乔杨哈哈哈哈笑得清脆。陆子游见乔杨展颜这才松了口气。
便利店门口，两人吃冰淇淋闲话家常，气氛不似晚饭时的僵硬。
“茉莉水养开不了两天，盆栽不难养，少浇水多晒太阳，花期比鲜切长多了。”陆子游说的头头是道。
“试过，超多虫子，太恶心了我受不了。”像是想到了虫子的恶心，乔杨猛地摇了摇头。
“你得打药。”
“麻烦。公众号上订多方便，每周一换，还都是当季鲜花。”
陆子游见乔杨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邪恶的鲜切花消费者。”
“养个花还有鄙视链？”
“鲜切花是功利心的结果。它把人和植物的关系简单粗暴地变成了消费关系。买鲜切花的人并不真正的爱花、只是在消费，他们不关心花是如何一点点长起来，只想拥有花最美好的那个瞬间。”
乔杨听闻陆子游所说，一脸嫌弃吐槽：“你听听自己都在说什么。”
陆子游轻笑：“当然了，这是我自己开始种花之后的想法。其实我也会买，甚至看到邻居养得好得，我还会去偷。”
乔杨被陆子游逗得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我妈也喜欢捯饬花，买土买肥打药换盆，阳台上一年四季都有不同 的花开着，春天月季，夏天茉莉，秋天全是菊花，各种颜色的。到了冬天……”
陆子游自然地接话道：“蝴蝶兰。过年家家户户都是蝴蝶兰。”
乔杨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有腊梅。”
“阿姨真是会生活呀。”
“她做饭也很厉害，以前放学回家，楼道里就能闻见饭香，每次走到三楼我就得加快脚步。”
“那天我翻了她写的菜谱，开个饭店绰绰有余了。”
听到陆子游夸母亲，乔杨微微笑了笑，随即看了看自己的手：“别人都说我手术厉害，是因为有个做医生的爸爸，其实他手笨的要死，都是靠死功夫练出来的。我这双巧手全是我妈的基因，雕的萝卜花比饭店的都漂亮。”
陆子游再次打趣道：“阿姨菜谱写的那么详细，你也不学？你可别让她看见一冰箱只有饮料啊。”
乔杨笑了笑，没说话。忽然手机上有信息传来，乔杨点开看，是林强发来的。
“乔医生，什么时候手术？”
乔杨看着信息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乔杨就把林强约到了医院，准备手术。
早班护士边换着衣服边核对手术安排表，突然瞧出了不对劲，询问身侧的另一个护士。
“九点这一台，怎么变成乔主任的手术了？”
“排了你就做呗，谁的不都一样嘛。”
而此时前台的值班护士看到林强也是如临大敌，迅速给李起发信息汇报。
“乔医生又约了林强，看样子要做手术。但是质控中心的专家马上到了，要不要叫停手术？”
办公室中，李起收到信息皱起眉来，她想了想，回复道：“我马上下去，你不用管了。”
格慕大厦大堂中，褚峰、秦归、周静雯带着一众医护正准备迎接质控中心的领导。周静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眼，是陈明杰，准备要接，然而质控中心的领导已经进门，便迅速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振动。
褚峰笑着先迎了上去，和方主任握手：“又见面了！”
简短招呼后，一行人有说有笑朝医院里走去。
此时周静雯的手机再次震动其他，她偷偷看了眼屏幕，见又是陈明杰，便挂断不再理会。
手术室中，乔扬已换好手术服、无菌手套。
几名医护看见床上躺的是林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
其中一个护士大着胆子询问乔杨：“主任，林强的手术不是取消了吗？周主任又给批了？”
乔杨看了众人一眼，如实道：“没批。”
几人一怔。
“不想做可以走。”乔杨继续准备，头也不抬道。
两名护士犹豫一下，向外走，唯魏晓希站着没动。
乔杨抬头瞥了眼魏晓希吩咐道：“愣着干什么，既然留下来，就赶紧干活吧。”
魏晓希有些担心询问：“就我们两个？”
正在这时大门突然打开，陆子游若无其事举着手进来：“我来帮忙。”
与此同时，医院走廊，陈明杰快步跑过，着急给秦归打电话。
另一边，质控中心成员在褚峰的带领下四处观摩。褚峰身后的秦归接通了电话，听了两句，脸色突变，随即迅速拉住周静雯耳语几句。
周静雯听了秦归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跟秦归示意了一下，悄悄离开队伍。
而秦归则趁势来到了方主任面前，想引导众人去其他地方。
“方教授、施教授，我提议，咱们还是先去住院部看看患者吧？”
教授们略感诧异，褚峰也觉得有点不对，但还是顺着秦归指引欲往外走，谁想李起却急步赶来。
“手术都开始了，”李起一脸讶异地指了指手术中心亮着的红灯，随即又望向褚峰，“褚老，乔杨的手术您也好久没看过了吧？”
褚峰点了点头：“还真是，得有三四年了。”
方主任站在一旁开玩笑道：“走，看看您的大徒弟有没有退步。”
说罢，拿起鞋套，就往里走。
一旁的秦归见状心乱如麻。
与此同时，周静雯已经提前一步来到了手术室外，她抬脚试开启传感门，却发现门丝毫未动，瞬间意识到，乔扬把她自己和林强锁在了手术室中，意图排除所有干扰进行手术。
周静雯有些着急，她对着门上的小窗大喊道：“乔扬！乔杨！你开门，你不能擅自手术，开门。”
而好巧不巧，质控中心成员在此时抵达手术室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时间气氛凝结，众人脸上神色皆有些难堪，周静雯来不及解释，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安静的手术室，唯有一首《那些年》的主题铃声在回荡。
周静雯无奈，只得摁响门口的对讲机。手术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魏晓希看了看没敢动，陆子游走过来，摁下通话，乔杨举着手走过来。
两个女人隔着门上的玻璃面对面，就像那时周静雯在入学前挑衅乔杨一样乔杨皱眉询问：“你想干嘛？”
周静雯气急开口：“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想干嘛？林强，我知道你整容的真正原因。”
手术台上，林强沉默。
周静雯把手机拍在窗上，上面是郑聪的照片。
“真正原因是，你和郑聪长得太像了，你心里认定自己不配拥有这张脸，你想要换一张脸重新开始，但真的能吗？”
乔杨看到了周静雯手中的照片有些惊讶，她回头看向手术床上的林强。
玻璃窗外，周静雯继续道：“换一张脸就能面对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的脸换了，你还是永远会在梦里看到那张脸，那张死在你面前的脸……”
手术室内外一阵寂静。
周静雯轻轻叹了口气：“我去见过你小姨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她心里的刀子，和这张脸，没关系。”
乔杨听到周静雯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手术床边：“手术还做不做，在你自己。”
此刻林强眼中都是泪，他轻轻摇了摇头。
乔杨望向林强沉默了半晌，这才将手套摘了下来。
周静雯见乔杨终于妥协，这才松了口气。
手术室中，众人神色各异。
方主任率先笑了，打破僵局：“我们再到别处走走？”
这话一出，其余人马上附和。
秦归指引道：“还有一台孟春晖医生的乳整形手术，这边走……”
说着秦归带着众人离开，走向其他手术室。而李起则垮着脸跟在众人身后。
周静雯望向手术室，乔杨摘了口罩，也在看她，两人隔着玻璃久久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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