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绕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问这个。
也难怪，陈沐沐看着很高冷，其实骨子里就是个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的类型。
元梓雯弯了弯嘴角，很爽快地应了：“行…行啊，下次…下次一起。”
旁边的姜原雅也跟着点头，补了句：“没问题，人多热闹。”
陈沐沐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一瞬，她含糊地“嗯”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就快步走了。
元梓雯目送她离开教室。
不知怎么，看着陈沐沐那个背影，心里总萦绕着一种熟悉感。
不是记忆里的那种清晰画面，更像是一种感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或者感受过类似的东西？
她微微蹙眉，一时想不明白，可自己不是都认识陈沐沐快半年了吗，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感觉。
……
另一边，周振一总算能喘口气了。
林逸雄的案子基本尘埃落定，卷宗提交上去，剩下的就是流程。
连轴转了这么久，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是该回家了。
周振一住的地方，原本是片老破小的棚户区，改造后摇身一变，成了个名叫“学府新区”的小别墅区。
当年拆迁后分到房，周振一第一次去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什么小别墅，就他老娘在乡下盖的那种三层小楼，顶多就是外面看着洋气了一些，还没院子。
何况就因为这“别墅”，他还被热心群众举报贪污，来来回回审查了好一阵子，最后才确认他周振一确实没那本事，纯粹是走了狗屎运，赶上了拆迁政策。
不过，这地方确实有个好处。
划片分到了市里还算不错的初中，他那一儿一女将来上学能省不少心。
想到这儿，周振一发动车子，心里那点对房子的嫌弃也淡了些。
周振一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往家的方向走。
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每一步都显得沉重。
走出地库，眼前豁然开朗。
已经到了别墅区的小广场。
绿树葱茏，生机勃勃，几个孩子在树荫下嬉闹，稚嫩的笑声清脆悦耳。
周振一走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旁，缓缓坐下，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人真是老了啊。
想当年，为了追捕一个穷凶极恶的悍匪，他可以几天几夜不合眼，困极了就眯一会儿，几分钟的事儿。
现在呢，稍微熬个夜，就感觉身体要散架。
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后背开始隐隐抽痛，那感觉像是钝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割肉，痛感沿着脊椎向上蔓延，一直窜到脖颈处，下巴也跟着抽痛起来。
嘶——
这是身体在报警了。
周振一判断是熬夜的后遗症，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他正闭目养神，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叔…叔，您…您没事吧？”
周振一看了一眼，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
不对，这个女孩子应该不是高中生，这个校服并不是周围学校的校服样式，女孩背的书包较小，初步推断书不多，同行的女孩子穿着时髦。
最关键的是现在才四点出头，附近高中最早下学的也要五点四十，周振一推测两个女生应该是大学生，小个子女生的头发不算整洁，应该不喜打扮，可能有类似的穿着爱好……
嘶，周振一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了，嗓子发紧，自己难受的时候分析这个干嘛，真是职业病犯了。
周振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沉闷的痛感。
他勉强判断，这恐怕不是简单的疲劳，更像是心脏出了问题。
剧烈的疼痛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他靠着树干，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两个正朝他走来的女孩子。
周振一用尽力气说：
“小姑娘……能帮叔叔个忙吗？”
周振一从裤兜里摸出钱包，颤抖着抽出两张一百元钞票。
“帮我……去药店……买……硝酸甘油……”
他喘息着，几乎说不完整一句话。
“买……买回来的找零……就当……跑腿费……好吗？”
元梓雯立刻蹲下身，看着周振一痛苦的样子，这症状，恐怕不止是普通的心绞痛。
她迅速做出判断，扭头对姜原雅说。
“雅…雅雅，120！”
然后她接过周振一手里皱巴巴的钱，对旁边一个拿着手机的路人急促道。
“麻烦…麻烦哥哥帮忙录个像，录下…录下全程，谢谢！”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朝最近的药店跑去。
姜原雅已经拨通了急救电话，简洁清晰地报着地址和病人的情况。
挂了电话，她学着急救知识里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尝试让周振一平躺下来。
“叔叔，您别紧张，救护车马上就到。”
她声音尽量放柔，试图安抚对方：
“您把衣服扣子解开点，大口喘气，对，慢慢来……”
周振一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本能地配合着。
元梓雯此时也跑了回来，给周振一为了硝酸甘油，人看着好了一点。
此时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人，但都在姜原雅的示意下保持着距离，没有造成拥堵。
没过多久，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进行了初步检查和急救措施。
“家属呢？”医生问道。
姜原雅解释道：“我们不是家属，是路过的。”
“那麻烦你们跟车去一趟医院吧，帮忙办下手续。”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好。”
救护车一路疾驰，到了医院，又是一阵忙乱的检查、缴费。
姜原雅和元梓雯跑前跑后，直到周振一被送进急诊抢救室，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对两人说：
“病人是过度疲劳导致的急性冠心病发作，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话，元梓雯和姜原雅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姜原雅问道。“医生，他家里人来了吗？”
“已经通知了，应该快到了。”
不一会儿，走廊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四十岁上下年纪，穿着很朴素，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脸上没有化妆，眉眼间全是焦急，但并不显得刻薄。
她在长椅前停下，看到并排坐着的元梓雯和姜原雅，声音带着点颤抖。
“是……是你们把我先生送来医院的吗？”
元梓雯和姜原雅站起身，点点头。
话音刚落，那女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离得近的元梓雯的手，握得很紧。
“谢谢……太谢谢你们两个好孩子了！”
“医生都跟我说了，要不是你们送得快……”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摇着头，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姜原雅放缓了声音安抚：“阿姨，您别太激动，叔叔现在没事了。”
女人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想把眼泪憋回去，缓了口气，松开元梓雯，转而又握住了姜原雅的手。
“真是多亏了你们。”
她从随身那个半旧的布包里掏出钱包，急急忙忙地问：
“对了，你们帮忙垫付了多少钱？快告诉我，我先把钱还给你们。”
元梓雯从外套口袋里找出那几张药店和医院缴费的单据，递过去。
“阿…阿姨，都在这里了。”
女人接过票据，手指微微颤抖着，一张张看上面的金额，然后从钱包里仔细数出相应的钱，递给元梓雯。
“这是你们垫的钱，拿着。”
元梓雯接了过来。
女人把钱递过去后，又立刻从钱包里点出一叠票子，看着挺厚，直接就往姜原雅手里塞。
“这点钱，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
姜原雅赶紧摆手，往后缩了缩。
“阿姨，这我们不能要。”
元梓雯也跟着摇头。
“对，阿姨，举手…举手之劳而已，真的…真的不用。”
“不行！这怎么是举手之劳！”女人却异常坚持，拿着钱又往前递，声音都急切了几分。
“医生说了，这就是救了我家老周的命！这钱你们必须收下，不然阿姨这心里堵得慌！”
妇人情绪激动，完全不给拒绝的机会，抓着那叠钱又塞回元梓雯手里，这次攥得死紧，温热的体温透过纸币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元梓雯手腕被捏得有些疼，她看向妇人泛红的眼眶，那里面是后怕和庆幸交织的情绪。再看看那叠崭新的票子，最终还是没再推拒，轻轻点了点头，将钱收进口袋。
妇人这才重重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塌了下来，脸上那种焦灼才褪去些许。
“走，阿姨带你们去看看他。”
医生说周振一暂时脱离危险，只是人还没醒。
三人轻手轻脚走向急诊留观室。
病床上，周振一闭着眼，脸色比刚才在外面时缓和了些，但还是透着灰白，呼吸倒是平稳了，胸口随着旁边监护仪器的嘀嘀声规律地起伏。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仪器运作的微弱嗡鸣。
“医生说，他就是最近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没日没夜地熬，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妇人站在床边，声音低低的，全是心疼。
“他这心脏啊，以前年年体检都好好的，一点毛病没有。就是这工作……唉。”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原来是累病的。
元梓雯心下了然。
既然叔叔的家人到了，情况也稳住了，她们俩杵在这儿也不合适。
元梓雯碰了碰姜原雅的手臂，然后转向妇人：
“阿…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
“叔叔没事就好。”
妇人连忙回身，又想去拉她们的手。
“哎，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俩好孩子了。能不能告诉阿姨，你们叫什么名字？住哪儿？等老周好了，我们一定上门道谢。”
元梓雯顿了一下，轻声说：“我叫…叫元梓雯。”
她指了指旁边的姜原雅。
“我的朋友…朋友，姜原雅。”
姜原雅补充说：
“阿姨，您好好照顾叔叔，我们先走了。”
说完，两人没再多留，转身离开了急诊室，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夫妻。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一些。
夜幕低垂，医院的灯光透过窗户，在病房地面投下柔和的光晕。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是房间里唯一持续的声响。
周振一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逐渐聚焦，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妻子。
朱小翠趴在床沿，似乎是睡着了，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疲惫，眼底还有未干的泪痕，此刻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像是生气，又像是后怕。
周振一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让她安心的笑:
“小翠……你来了。”
朱小翠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眼圈又红了。
周振一心里一虚，知道妻子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他抬起没打针的手，想去碰碰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
“最近……工作有点麻烦。可能是熬夜熬太多了，心脏……出了点小问题。
你放心，你丈夫我……身体还是倍儿棒的。”
话音刚落，朱小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晕开小小的水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他说：
“小问题？你知道你有多危险吗！”
要不是有两个好心的姑娘帮你，你就……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猛地提高了音量，又很快压低，怕吵到外面。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你怎么就不听呢！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两人很有默契，即使在这种时候，也绝口不提具体的警察相关事情，只用“工作”、“事情”这样模糊的词语代替。
他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监护仪连接处皮肤的微痒，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虚弱感。
他确实差点就交代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看向妻子，眼神里带着歉意和一丝后怕。
“对不起，小翠，让你担心了。”
“以后……以后我注意。”
朱小翠别过头，擦了擦眼泪，但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周振一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换了个话题。
“对了……送我来的那两个女孩子呢？”
听到这个，朱小翠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她转回头，吸了吸鼻子。
“走了。我问了名字，记下了。放心吧老周。”一个叫元梓雯，一个叫姜原雅。”
“看着像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等你好点了，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朱小翠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寻思着，光给钱不行，人家小姑娘不一定在乎这个。
咱们去她们学校问问，看能不能给她们报个市里的见义勇为。
走正规程序，这样对她们以后升学、找工作都有好处。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实实在在的。”
周振一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妻子的想法很周全，也很实在。
确实，对于学生来说，这种官方的荣誉比单纯的金钱感谢更有意义。
“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一切元梓雯和姜原雅还不知道，因为她们要面临周六去见陈沐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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