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缓缓从管道阴影中浮现，在微弱的光线下显露出令人作呕的轮廓。
它像是由无数惨白肢节拼接而成的长虫，表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粘液，反射着幽光。
没有明显的头部，只在顶端裂开一道不断张合的口器，边缘布满细密、不断颤动的黑色刚毛。
它移动的方式如同蛞蝓，所过之处留下闪亮的粘液痕迹，那股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混合着腐烂的甜腥。
喻灵儿感到胃里一阵翻搅，捂住嘴才抑制住干呕的冲动。
那东西停了下来，口器朝向他们的方向，微微颤动着，仿佛在嗅闻空气。
紧接着，它全身的肢节开始不规律地蠕动，发出那种湿漉漉的刮擦声。
裴彻握紧短刃，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全神贯注的冷静。
他轻轻将喻灵儿又往后推了推，让她尽量远离怪物的攻击范围，用身体完全挡住了她。
突然，那东西的顶端猛地膨胀！
“咻！”
一道惨白的粘液束如同高压水枪般从它的口器中喷射而出，直射裴彻面门！
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超越肉眼捕捉的极限。
但裴彻的反应更快。
他似乎预判了攻击，在对方顶端膨胀的瞬间已向侧方闪避。
粘液束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啪”地一声打在身后的管道壁上。
刺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立刻响起。
金属管道壁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起白烟，迅速消融出一个凹坑，边缘还在不断扩大。
喻灵儿倒吸一口凉气。
这粘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一击不中，那怪物蠕动的频率明显加快，显得焦躁起来。它顶端再次膨胀，这一次，口器张开的角度更大——
然而，裴彻没有给它第二次攻击的机会。
就在它蓄力的瞬间，裴彻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鬼魅，并非直线后退，而是以一种难以预测的之字形轨迹向前急冲！并非逃离，反而是冲向那怪物！
他的动作太过出其不意，那怪物似乎都愣了一下，喷吐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破绽！
裴彻已然欺近！
他矮身躲过可能喷吐的路径，手中那柄黯淡无光的短刃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斩向那怪物顶端膨胀的口器下方——
一个看似连接处、略显脆弱的环节！
噗嗤！
一种闷钝的、撕裂某种韧性组织的声音响起。
怪物的喷吐动作被打断，发出一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嘶鸣，不像任何已知生物的声音。
那被斩裂的伤口处喷溅出大量浓稠的、暗绿色的液体，溅落在裴彻的手臂和衣襟上，同样冒出丝丝白烟，显然也具有腐蚀性！
裴彻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足尖猛地蹬踏潮湿的地面，借力向后疾退，精准地退回喻灵儿身前，短刃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受伤后疯狂扭动的怪物。
暗绿的液体滴落，他手臂和衣服被溅到的地方迅速变黑、碳化，皮肤传来灼烧的刺痛。
但他持刀的手稳如磐石。
那怪物遭受重创，在原地剧烈地翻滚、扭动，将粘液和暗绿血液甩得到处都是，管道壁被腐蚀得嗤嗤作响。
它发出的嘶鸣声充满了痛苦和狂怒。
但很快，它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和僵硬，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小。
最终，瘫软在那一滩粘液和血液混合的污秽中，只剩下偶尔无意识的抽搐。
通道内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远处那指示灯还在固执地明灭，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更加浓烈呛人的腐蚀性气味和血腥味。
裴彻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黑暗的通道深处，确认是否还有其他威胁被这里的动静引来。
片刻后，他稍稍放松，但并未收起短刃。
他回头快速瞥了喻灵儿一眼：“没事？”
喻灵儿脸色苍白，心脏狂跳，用力摇了摇头。虽然她暂时瘸了，无法灵活行动，但是躲避一下远处溅射过来的零星液体，还是不成问题的。
喻灵儿目光落在他被腐蚀的手臂上：“你的伤……”
“不深。”他再次简单带过，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擦伤。
他的袖子腐蚀破裂，露出的皮肤一片焦黑溃烂，甚至能看到底下一点不自然的暗色，边缘还在微微渗着血和透明的组织液，灼伤的范围比之前感觉的更大。
而他刚才挥刀、移动，该有多疼？
他却一声未吭。
喻灵儿咬着唇，忍着脚踝的疼痛，单脚艰难地维持平衡，赶紧跳了过去，伸手拉住了他完好的右边衣角。
她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管状物，约手指长短，表面有着简洁的流线型花纹，一端是透明的盖子，能看到里面晃动着冰蓝色的凝胶状物质。
裴彻正全神贯注于外面的情况，被她一拉，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她。
喻灵儿将手中的金属管举到他眼前，语气急切：“……这是刚才我在系统商店里紧急换的强效愈合中和剂，说明上说能应对多种腐蚀性伤害和快速封闭伤口……”
她说着就要拧开那管剂的盖子，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裴彻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剂上，又抬眸看向她写满担忧和坚持的脸庞。
他脸上的冷峻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瞬，随即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个极淡、却极其复杂的弧度。
那笑容里有点无奈，有点苦涩，甚至还有一丝……怜爱？
他伸出右手，轻轻按住了她想要动作的手，包裹住那管冰冷的药剂。
“灵儿，”他的声音低沉，融在远处传来的低沉轰鸣里，却异常清晰，“傻丫头。”
喻灵儿一愣，不解地抬头看他。
“系统商店里的药，如果对这伤真的有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狰狞的伤口，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你觉得我会舍不得那点积分，影响行动吗？”
喻灵儿的心脏猛地一沉。
裴彻看着她骤然失血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声线解释道：“在这里受的伤，无论轻重，只要不是当场致命，都会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暂时‘固化’。普通的药剂，哪怕是系统出品的，也没有任何效果，无法真正愈合。”
他松开了她的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焦黑的手臂伤口边缘，“这里的规则就是如此。”
他重新将注意力转向豁口之外，侧耳倾听片刻，才再次回头，看到喻灵儿依旧一副难以接受、眼眶发红的模样。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伸出右手，不是去拿那管药剂，而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过，”他声音放缓了些，“谢谢。”
“所有的伤痛，等我们离开这里，就会一并清除恢复……”他笑了笑，手指顺势下移，捏了捏她的耳垂：“放心吧。”
“嗯。”喻灵儿低低应了一声，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股酸涩逼了回去。
他重新背起喻灵儿，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污秽，向着通道深处、那微弱光源的方向走去。
“小心，手别碰到这些液体。”他低声提醒，“不止是黏液，这东西的血，也有强腐蚀性。”
这条管道仿佛没有尽头，曲折蜿蜒，时而向上攀爬，时而向下倾斜。
空气中的铁锈和化学药剂味混合着刚才那场短暂战斗留下的腥臭，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前方那点光源渐渐变大，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出口的轮廓。
那似乎不是一个正常的门，而更像是一个破裂的、通向某个更大空间的豁口。
光线就是从豁口后透出来的，依旧昏暗，但比管道内要亮一些。
某种低沉的、规律性的轰鸣声也从那边传来，掩盖了他们移动的细微声响。
裴彻在豁口前停下，示意喻灵儿保持安静。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快速而仔细地观察豁口后的情况。
喻灵儿紧张地看着他宽阔却带伤的背影，连呼吸都放轻了。
几秒后，裴彻缩回身子，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外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像某种废弃的工厂或处理设施。有很多巨型罐子和管道……看不到明显的出口。”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峻。
“但是，那里有光……而且，我们不是唯一的活物。”
“我看到……有东西在远处移动。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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