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那扛斧壮汉圆睁的双目中，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骇与不信。
他那庞大的身躯瘫软在地，胸口一个清晰的掌印深陷，鲜血与碎肉模糊一片。
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六七名散修，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崽，一个个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们看向王山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一掌。
仅仅一掌！
他们炼体八重的头领，就这么没了？
这哪里是落难的肥羊，这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史前凶兽！
王山缓缓收回手掌，掌心的玉色光芒敛去。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壮汉的尸体一眼。
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余的散修。
“咕咚。”
不知是谁先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异常刺耳。
“噗通！”
“噗通！噗通！”
接二连三的闷响。
这些上一刻还叫嚣着要杀人越货的凶徒，此刻争先恐后地丢下了手中的兵器，双膝一软，齐刷刷跪倒在地。
“前辈饶命！”
“好汉饶命啊！”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求前辈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
磕头声响成一片，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个个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凶悍。
王家众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前一刻还是生死威胁，下一刻就变成了摇尾乞怜。
王志泽和王志涛等人，看向王山的背影，充满了敬畏。
族长，太强了！
王山面无表情，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留下储物袋，滚！”
简单的六个字，却如同天籁之音传入那些散修耳中。
“谢前辈不杀之恩！”
“谢谢前辈！”
他们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哆哆嗦嗦地放在身前。
然后，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冲入密林深处，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转眼间，原地只剩下一地狼藉的兵器、几个储物袋，以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哦，还有一个。
角落里，一个散修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双眼翻白，竟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王山瞥了一眼，没去理会。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七八个储物袋。
神识探入其中一个。
几块下品灵石，几瓶劣质的疗伤丹药，还有一些零碎的兽骨、不知名矿石。
聊胜于无。
他接连查看了数个，里面的东西大同小异，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这些散修，果然穷得很。
王家众人也围了上来，看着王山清点战利品。
当王山打开最后一个储物袋，也就是那扛斧壮汉的储物袋时，眉头微微一挑。
里面的东西比其他散修的要好上一些。
数十块下品灵石，几瓶品质尚可的一阶丹药，还有几件粗糙的法器胚子。
除此之外，王山还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兽皮。
他将兽皮取出，缓缓展开。
这是一张用某种妖兽皮鞣制而成的简陋地图。
上面用不知名的颜料，歪歪扭扭地绘制着一些山川河流的走向。
地图的范围不算太大，似乎是蛮云山脉外围的一片区域。
上面用特殊的符号标记了几个地点。
有的地方画着狰狞的骷髅头，旁边标注着“黑风狼巢穴”、“剧毒沼泽”等字样，显然是危险区域。
有的地方则画着几株小草的图案，标注着“凝血草产地”、“铁木林”等，应该是某些灵药或材料的产地。
而在地图的边缘地带，一个用黑色颜料涂抹出的不规则圆形区域，被重点标记了出来。
旁边写着三个字：【黑石镇】。
王山目光微凝。
黑石镇？
他正思索着，突然想起那个被吓晕的散修。
“志涛，去把他弄醒。”
“是，族长。”
王志涛上前，毫不客气地在那散修脸上拍了几巴掌。
“呃……”
那散修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王山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顿时一个激灵，差点又晕过去。
“前……前辈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连声求饶，声音带着哭腔。
“我问，你答。”王山语气平淡。
“是是是，前辈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散修忙不迭地点头。
王山将兽皮地图在他面前展开，指着那【黑石镇】的标记。
“这个黑石镇，是什么地方？”
散修看了一眼地图，连忙道：“回前辈，黑石镇是这蛮云山脉外围最大的一个拓荒者聚居点。”
“拓荒者聚居点？”
“是的，前辈。蛮云山脉广袤无垠，资源丰富，但也危险重重。许多像我们这样的散修，或者一些走投无路的人，都会进入山脉外围碰碰运气，猎杀妖兽，采摘灵药，或者挖掘矿石。”
“这黑石镇，便是这些人在山脉边缘自发形成的一个落脚点和交易场所。”
散修咽了口唾沫，继续道：“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据说是由几个在当地盘踞多年的本土势力掌控，他们制定了一些简单的规矩维持秩序，但总的来说，那里不受大雍王朝官方的管辖，算是一处‘三不管’的法外之地。”
“资源相对匮乏，毕竟好东西都被那些本土势力和一些更强的冒险者团队刮走了。但胜在……自由。”
王山闻言，心中一动。
法外之地？不受官方管辖？
这对他和王家残存的族人来说，或许并非坏事。
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被万家的人找到。
若能寻得一处官方力量难以触及的混乱之地暂时落脚，倒不失为一个选择。
至少，可以避开万家在大雍王朝境内的天罗地网。
“那里的势力如何？最强者是什么修为？”王山追问。
散修脸上露出一丝畏惧：“黑石镇最大的几个势力，头领据说都有炼体九重甚至炼体巅峰的修为，手下也有一批好手。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散修，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
“不过，他们一般也不会随意招惹外来者，除非……除非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利益。”
王山点了点头，又问道：“最近这黑石镇以及周边，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听到这个问题，那散修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闪烁。
“说。”王山的声音沉了几分。
散修一个哆嗦，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回……回前辈，最近黑石镇那边确实有个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据说，青阳城万家发布了天价悬赏，要追捕一伙逃亡的家族余孽。”
王山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王志泽等人也是心头一紧。
只听那散修继续道：“悬赏令上描述，那伙家族余孽人数不多，约莫二三十人，有老有少，为首者实力不弱，似乎擅长一种威力极大的掌法……”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眼观察王山等人的反应。
“据说，万家给出的悬赏极高，无论是提供线索，还是能擒杀那些余孽，都能获得令人眼红的报酬，甚至有机会得到万家的庇护和培养！”
“所以，现在黑石镇以及蛮云山脉外围的许多散修和小势力，都跟疯了一样，到处搜寻符合特征的人。”
说到这里，散修的声音越来越小，额头冷汗涔涔。
他就算再蠢，此刻也隐约猜到了眼前这群人的身份。
王山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万家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悬赏令已经传到了这种蛮荒边缘的法外之地。
看来，这黑石镇，也并非绝对的安全之所。
危险，总是伴随着机遇。
王山沉默片刻，将地图收起。
他看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的散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叫赵四。”
“赵四，你提供的消息很有用。”
赵四闻言，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辈谬赞，能为前辈效劳，是小的荣幸……”
他话未说完，只觉眼前寒光一闪。
王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从储物袋中取出的短刃，干净利落地划过了赵四的咽喉。
“呃……”
赵四双眼圆睁，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山，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了实话还要被杀。
王山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留下活口，只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既然万家的悬赏已经到了这里，任何可能泄露消息的源头，都必须掐断。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族人的残忍。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赵四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很快便没了声息。
王山收起短刃，目光投向密林深处，那是地图上黑石镇的方向。
“族长，我们……”王志泽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忧色。
万家的悬赏，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每个幸存族人的心头。
王山转过身，看着仅剩的二十一名族人。
他们脸上带着疲惫、悲伤，还有一丝因刚刚的变故而产生的惶恐。
但他从他们的眼中，也看到了一丝不屈和希冀。
“黑石镇，就是我们下一个目标。”王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那里虽然混乱，但也意味着机会。”
“万家的悬赏确实麻烦，但我们并非没有一搏之力。”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蛮荒之地，危机四伏，但也可能藏着我们王家重新崛起的生机。”
“是福是祸，我们闯过去，就知道了！”
前路依旧凶险，不仅要面对蛮荒本身的危险，还要应对无处不在的追杀令和黑石镇中未知的本土势力。
但王山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唯有迎难而上，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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