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巨山，骤然压顶。他之前扳倒张富贵，揪出钱文广，甚至将周鸿途拉下马，虽然也曾面临凶险，但对手终究还在他可以理解和估量的范畴之内。可“京城乔家”，这代表着一个完全不同的层面，一个他以前只在新闻和坊间传闻中隐约触及，却从未想过会与之正面碰撞的权力层级。
王建业那张儒雅随和的脸庞，此刻在陆辰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每一个微笑，每一句看似提点的话语，都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意。“到此为止，不许再查下去了。”这哪里是什么长辈的爱护，分明是来自云端的俯视与警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王老，这个乔家……究竟是什么来头？”陆辰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但握着电话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电话那头，王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辰，你这次，是真捅到马蜂窝了。乔家，不是青河县的张富贵，也不是市里的周鸿途能比的。他们在京城盘踞多年，根深叶茂，势力渗透之广，能量之大，远超你的想象。政界、商界，甚至……一些我们轻易不能提及的领域，都有他们的人。这么说吧，王建业在省发改委主任的位置上，看似位高权重，但在乔家眼里，恐怕也只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一个在省城替他们打理事务的代理人罢了。”
王老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的行事风格，向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且手段隐秘，能量惊人，一旦被他们盯上，寻常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你扳倒了周鸿途，等于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斩了他们的一条触手。现在王建业亲自出面警告你，这已经是极不寻常的信号了，说明他们已经把你列入了需要‘关注’的名单。”
“王老，您的意思是，让我收手？”陆辰问道，心脏在胸腔里沉甸甸地坠着。
“从我个人的角度，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出发，我确实希望你到此为止。”王老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你还年轻，飞驰服装厂也刚刚走上正轨，你和林丫头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或者说，为了林松过去的那些恩怨，把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拖入深不见底的漩涡，值得吗？”
值得吗？
陆辰的脑海中，浮现出林松那张饱经沧桑却总是带着一丝神秘微笑的脸，浮现出他留下的那本笔记本，上面每一个名字，每一条线索，都可能指向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他想起了钱文广在审讯室里那歇斯底里的警告：“他会把你，把你全家……都撕成碎片！”
如果“乔”真的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那么他打掉周鸿途，是不是真的触怒了它？现在收手，对方会就此罢休吗？还是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不经意地清除掉自己这个“麻烦”？
前世的经验告诉他，面对这种级别的对手，退缩和妥协往往换不来真正的安全。当你表现出软弱，只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只有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价值，甚至一定的威胁性，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或者说，平等的对话权。
更何况，林松的笔记本里，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个“乔”字，在笔记本的核心位置，延伸出那么多错综复杂的线条，这背后，究竟是一张怎样的大网？林诗韵的父亲，为何会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产生纠葛？这不仅关系到复仇，更关系到林诗韵，关系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王老，我明白您的好意。”陆辰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但是，我不能停。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回不了头。我现在收手，不仅对不起林松的嘱托，更可能给我和诗韵带来更大的危险。他们既然已经注意到了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至少，我要知道我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王老再次叹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脾气，跟你年轻时候的我，还真有几分相像。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再劝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万事小心，步步为营。从现在开始，你面对的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的权力游戏，每一步都可能踏在刀尖上。”
“我明白。”
“王建业这个人，你要格外小心。他能成为乔家在省城的代理人，绝非等闲之辈。他的警告，你要认真对待。乔家在省城的势力，恐怕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还要深。他们能动用的资源，也不是一个周鸿途能比的。”王老的声音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你现在，等于是在凝视深渊，而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
“王老，关于这个乔家，您还能告诉我更多吗？比如，他们在京城主要涉及哪些领域？或者，有没有什么已知的弱点？”陆辰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
“乔家的核心，一直很神秘。他们行事低调，但手段狠辣。具体涉及哪些领域，外人很难窥其全貌。至于弱点……”王老沉吟了一下，“任何庞大的家族，内部都不可能铁板一块。但想找到他们的弱点，无异于大海捞针。你目前唯一的线索，可能还是林松留下的那本笔记本。他既然与乔家有牵扯，笔记本里或许会有你意想不到的发现。”
“我明白了。谢谢您，王老。”陆辰由衷地感谢。王老虽然劝他收手，但在他做出决定后，依然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和提醒。
“谢就不必了。你自己多保重。”王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疲惫，“记住，必要的时候，市纪委的陈副书记那里，你依然可以信任。但能动用的力量，恐怕也仅限于市级层面了。再往上，就不是他能轻易插手的了。”
挂断电话，陆辰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站了许久。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他的心头，却像是压上了一块沉重的铅云。
乔家！京城乔家！
他走到办公桌前，再次摊开那本已经有些破旧的笔记本。手指抚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和符号，最终停留在那个被着重圈出的“乔”字上。旁边，还有几个用极小字迹标注的京城地名，以及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日期和数字。
以前，他只是把这本笔记当成揭露青河县腐败的线索图。现在，他才意识到，这本笔记，或许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地图，也可能是一把解开惊天迷局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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