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苏婉儿的右耳洞涌出，却不是滴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串细小的血珠。
每一颗血珠里都包裹着一点星火。
青铜棺中站起的透明人影同时伸手，指尖触及血珠的刹那——
\"啵。\"
轻微的破裂声。
血珠化作红雾，星火回归人影体内。
每收回一点星火，透明人影就凝实一分，逐渐显现出清晰的面容。
林轩的呼吸停滞了。
九个人。
九张相同的脸。
全是苏婉儿。
不同年龄、不同神态的苏婉儿。
最年长的白发苍苍，最年幼的还在襁褓。
她们齐齐转头，看向正在流血的\"现在\"的苏婉儿，异口同声：
\"时辰到了。\"
蓑衣青年突然狂笑。
\"原来如此！\"
他指着血泊中的青铜书灰烬。
\"星儿把债转嫁给了你——不，是转嫁给了你们！\"
最年长的\"苏婉儿\"缓步向前。
她的脚步轻盈如少女，皮肤却布满皱纹。
当走过青石板时，落脚处开出细小的紫花，又在转瞬间枯萎成灰。
\"不是债。\"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少女的清脆。
\"是选择。\"
她伸手触碰\"现在\"苏婉儿的脸。
两者相触的瞬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现在\"苏婉儿的黑发瞬间雪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皱纹，又在下一秒返老还童，变成女童模样。
这个循环不断加速：老妇、少女、孩童、婴儿......
林轩的齿轮右臂突然自动重组。
金属零件拼合成古老的日晷形状，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枯荣\"两个铭文之间。
\"她在轮回中......\"
蓑衣青年眯起眼睛。
\"偿还星儿的因果。\"
最年幼的襁褓\"苏婉儿\"飘起。
婴儿的小手按在\"现在\"苏婉儿眉心。
刹那间，所有\"苏婉儿\"的记忆如洪水般灌入——
药王谷的丹炉爆炸。
少女吞下记载借命术的书页。
星火在体内生根时看到的幻象：
九具青铜棺。
九次人生。
每次都在重复同样的悲剧——为救林轩而死。
记忆洪流中，\"现在\"苏婉儿突然睁开眼。
她的瞳孔分裂成双重星火。
\"我明白了......\"
声音带着九重回音。
\"星儿不是要我还债。\"
\"是要我......\"
\"学会收回。\"
所有\"苏婉儿\"同时抬手。
九道星光从青铜棺中升起，在空中交织成网，笼罩住蓑衣青年。
他怀中的婴儿残骸突然尖叫，裂开的胸口喷出无数青铜锁链，与星光网激烈碰撞。
金属扭曲声中，林轩看到惊悚的一幕——
锁链上串着的记忆泪珠正在改变内容。
原本被篡改的画面逐渐恢复真实：
农夫想起自己会耕田。
少女认出镜中的脸。
老妇喊出孙儿的名字......
而每恢复一段真实记忆，\"现在\"苏婉儿的面容就稳定一分。
白发转黑，皱纹消退，最终定格在原本的年纪。
但新生紫花出现了异变。
那些从年长\"苏婉儿\"脚下生出的紫花，在枯萎后留下的灰烬里，浮现出细小的黑斑。
黑斑如同活物，正沿着地面向\"现在\"苏婉儿脚下蔓延。
蓑衣青年注意到了。
他突然停止抵抗，任由星光网束缚自己。
\"看看你的脚下。\"
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
\"你以为付出的是时间？\"
黑斑已经爬到苏婉儿鞋尖。
接触的刹那，她的小指突然透明——
不是星髓化，而是彻底消失，仿佛被什么力量从存在层面抹去。
\"是存在本身。\"
蓑衣青年大笑。
\"每恢复一段真实记忆，就会有一个'苏婉儿'被抹杀！\"
林轩看向九具青铜棺。
最年长的\"苏婉儿\"已经开始透明。
她平静地注视着自己消散的双手，对\"现在\"的苏婉儿说了句话。
没有声音。
但口型很清楚：
**\"这次别救我。\"**
黑斑突然暴起。
如蛇群般缠上所有\"苏婉儿\"。
透明化加速，记忆星光开始紊乱。
镇上居民刚恢复清明的眼神又变得茫然——真实与虚假的记忆在他们脑中交战。
\"现在\"苏婉儿突然跪下。
她折断一根紫花，将花茎刺入自己心口。
\"以我之名。\"
鲜血顺着花茎流淌，滴在黑斑上。
\"召九世之痛。\"
黑斑停止蔓延。
它们扭曲着组成一行文字：
**[偿清之日，凋零之时]**
最年幼的襁褓\"苏婉儿\"突然飘到\"现在\"苏婉儿面前。
婴儿的小手按在她心口的花茎上。
\"不！\"
蓑衣青年终于露出惊恐。
\"你不能——\"
婴儿对他露出微笑。
然后——
将自己献祭给了紫花。
黑斑文字被血色覆盖，改写为：
**[以终为始]**
紫花上的黑斑全部脱落，在半空凝聚成一颗黑色种子。
种子裂开，里面是微缩的青铜殿，殿中央站着微小的星儿虚影。
\"好久不见。\"
她对蓑衣青年说。
\"我的锁。\"
蓑衣青年如遭雷击。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下露出青铜色的骨骼。
那些骨骼上刻满与锁链相同的符文，此刻正一个接一个熄灭。
\"你骗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说过......\"
\"会让我......\"
星儿虚影轻轻挥手。
\"自由。\"
最后两个字与蓑衣青年的消息同步完成。
青铜棺一个接一个关闭。
八位\"苏婉儿\"对\"现在\"的自己颔首致意，相继回归棺中。
唯有最年长的那位留在最后。
她抚摸\"现在\"苏婉儿的脸。
\"记住。\"
苍老的手指点在少女眉心。
\"下次见到他......\"
\"别心软。\"
棺盖合拢。
紫花上的血迹干涸，变成诡异的暗金色。
林轩扶起苏婉儿时，发现她心口的花茎已经生根。
不是扎进血肉。
是扎进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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