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张泽谦又和陈兴国聊了几句工作上的细节，从即将召开的全省经济工作会议，到基层调研的安排，张泽谦一一叮嘱清楚。
陈兴国都认真记在心里，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补充建议，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等事情都交代完，陈兴国便起身告辞。
张泽谦也站起身，亲自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转身回到办公桌前。
张泽谦将没抽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随即翻开堆在桌角的公文，拿起钢笔，开始逐字逐句地审阅。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公文纸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安静而肃穆。
………
下午两点十分。
省委大楼的走廊里还残留着午休后的安静，张泽谦刚在办公桌前坐下，翻开上午没看完的基层调研报告，办公室的木门便被轻轻敲响。
“进。”
张泽谦抬头，只见秘书徐海峰拿着记事本走进来，脚步轻缓，声音压得恰到好处：“书记，省政府那边何处长打来电话，说赵省长十分钟后到您这边。”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张泽谦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恢复如常，挥手让徐海峰离开。
待办公室门重新合上，张泽谦才放下笔，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自从去年八月自己调任秦安担任省委书记，和省长赵强军的交集大多在会议上。
对方主动单独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不仅亲自来，还特意让秘书提前通知，显然不是小事。
张泽谦靠向椅背，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近期的工作。
经济会议筹备、民生项目推进、地市班子调整，一时没琢磨透赵强军的来意。
没等张泽谦细想，敲门声再次响起。
“书记，省长他们已经到了，您看？”徐海峰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了。”张泽谦站起身，理了理西装下摆，跟着徐海峰走出办公室。
张泽谦没有在门口等，而是径直走向电梯口——虽不知对方来意，但基本的礼节不能少。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赵强军穿着藏青色西装，在秘书的陪同下走出来。
看到站在电梯口的张泽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双手握住张泽谦的手：“哎呦，书记，您怎么出来了？这哪能劳您等我。”
“呵呵，正好在办公室闷得慌，小峰说你到了，正好出来接一接你这位大省长。”
张泽谦笑着打趣，指尖轻轻拍了拍赵强军的手背，语气里听不出刻意的疏离。
“书记，您说笑了，这还麻烦您出来一趟，是我考虑不周。”赵强军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张泽谦看在眼里，心里的疑惑又深了几分，却没表露出来，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去办公室聊，你可是稀客啊。”
“稀客”二字落下，赵强军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手指下意识地紧了紧。
他当然清楚，自己这半年来刻意和省委保持距离，张泽谦这话，是点他，也是敲打。
赵强军没接话，只是落后张泽谦半个身位，跟着往办公室走，脚步比来时慢了些。
走进办公室，张泽谦指了指沙发，语气随意：“先坐，喝点什么？绿茶还是红茶？”
“谢谢书记，我自己来就行，您坐着。”赵强军连忙上前，想接过张泽谦手里的搪瓷杯，姿态显得格外殷勤。
“呵呵，没事，你去坐，马上就好。”张泽谦摆了摆手，径直走向茶水柜，从抽屉里拿出一罐新茶。
还是京城寄来的明前龙井，只是这次没用自己常用的搪瓷杯，而是换了两个崭新的玻璃杯。
赵强军见状，便不再坚持，乖乖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烟灰缸上，却没敢乱瞟。
直到张泽谦端着两杯茶走过来，他立刻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松了口气。
两人在沙发上落座，张泽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赵强军紧绷的侧脸，开门见山：“强军同志，你找我是什么事？”
赵强军听到张泽谦的问话，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热络笑容。
一只手已经伸向了身旁的公文包：“书记，今早听陈书记提起，您爱人的内侄要结婚了。”
“这是我们省政府几个班子成员凑的喜钱，在这就提前恭喜一对新人，沾沾您家的喜气。”
话音未落，赵强军已经从包里掏出七八个厚厚的红包，红包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囍”字，边角挺括，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赵强军将红包轻轻推到张泽谦面前的茶几上，指尖还刻意顿了顿，像是怕对方没注意到这份“心意”。
“这可不行啊，强军省长。”张泽谦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伸手将红包往回推了推，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啊，喜钱就不用了。”
“等婚礼结束，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和同志们带点喜糖，大家一起沾沾喜就好。”
“书记，那可真不行。”赵强军又把红包推了回去，语气急切了些，甚至带上了点“委屈”。
“今早同志们一听说这事儿，都围着我，非得让我把这份心意转交给您，我要是带回去，大家该说我办事不力了。”
赵强军顿了顿，又放软了语气。
“再说了，这就是同事之间的正常往来，不算什么，您就收下吧。”
张泽谦看着茶几上那几个红包，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沉默了几秒。
张泽谦清楚赵强军的性子，要是真硬拒，反而容易闹得尴尬。
最终，张泽谦点了点头，伸手将红包挪到自己手边，语气缓和下来：“那行，我就替内侄谢谢同志们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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