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也的王帐内，炭火噼啪作响。
迸溅的火星在羊毛毡上烧出焦痕，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马奶酒的酸涩气息。
沈万墨单膝跪地，粗粝的羊毛毯摩擦着他受伤的膝盖。
肩头还带着未愈的箭伤，渗出的鲜血早已将皮甲染成深褐色。
他低垂的眉眼掩去了所有情绪：“义父，程肃的斥候截断了粮道，孩儿拼死才带回三车粮食。”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左贤王拓跋烈冷笑一声。
他猛地抽出弯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光，直指沈万墨。
“三车？连喂马都不够！王爷，这中原崽子分明是勾结汉人，故意延误粮草！”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敌意，眼神里满是对沈万墨这个中原人的猜忌。
“够了。”
阿那也抬手制止，他鹰隼般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沈万墨身上，仔细审视着这个名义上的义子。
“你说程肃有秘密武器？”
“是连发弩。”
沈万墨从怀中取出一截断箭，箭杆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射程比我们的弓远三成。”
箭簇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明显淬了毒。
阿那也瞳孔微缩，他太熟悉这种毒了。
这是黑水部落的秘毒，向来只在族内使用，程肃怎么会得到？
这种毒一旦入体，伤口便会溃烂化脓，痛苦不堪，最终毒发身亡。
就在这时，“报——！”
一名亲卫慌张冲进来，因奔跑而气喘吁吁，“烽火台传来消息，沈云岫在江南重开运河！”
阿那也暴怒，捏碎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马奶酒顺着指缝滴落，在羊毛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来回踱步，心中怒火翻涌。
沈云岫重开运河，不仅会让江南的漕运恢复生机。
更会增强中原的实力。
这对他的扩张计划无疑是巨大的阻碍。
与此同时，江南漕运衙门，青铜水闸在绞盘转动下缓缓升起，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沈云岫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浑浊的河水涌入新修的支流，水流冲击着河岸，溅起阵阵水花。
岸上商户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多日来积压的货物终于能够运送，他们的生意也有了转机！
“闸口每日只开两个时辰。”
沈云岫神色严肃地对工部官员嘱咐，“水位太低，要省着用。”
他抬头望向北方，那里第三道狼烟还未散尽。
程将军的密信今早刚到——阿那也的骑兵正在集结，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沈先生！”韩启匆匆跑来，脚步急促，“许姑娘召集的商会要开始了！”
沈云岫微微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朝着商会走去。
怡园的檀木厅内，茶香压不住躁动的气氛。
八仙桌旁，十几位江南商户围坐在一起，神色焦虑。
“走陆路？”绸缎庄刘掌柜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动。
“从江南到北疆，土匪劫道不说，光镖局费用就能吃空利润！”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大家纷纷附和，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许怀夕指尖轻叩案几上的地图，目光坚定：“那走水路呢？”
她用玉簪划过一条蜿蜒的线，“从岭南沿灵渠北上，经汉水入中原，再转陆路至北疆。”
满座哗然，这条路线看似可行，却要穿过三皇子控制的三个州府，风险极大！
一旦被三皇子的人发现，不仅货物会被没收，众人的性命都堪忧。
“诸位别忘了。”许怀夕突然提高声调，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岭南的荔枝能七日到长安，我们的货为什么不能走这条'贡道'？”
她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黄澄澄的岭南木瓜，果香四溢，“这样的鲜果，在西北能卖到什么价钱？”
商人们的眼睛亮了，西北物资匮乏，岭南的鲜果向来供不应求，若是能将这批货物顺利运到北疆，必定能大赚一笔。
但很快，又有人提出疑虑：“可三皇子那边怎么办？”
许怀夕胸有成竹地一笑：“我们可以打着进贡的旗号，再加上太子的文书，量他也不敢轻易阻拦。”
众人听后，低声商议起来，渐渐被她说服。
北疆小院里。
阿香抱着膝盖坐在木瓜树下，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自从沈万墨离开，她腕上的青紫纹路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中过毒的痕迹。
沈父轻轻为她披上斗篷，关切地问：“想他了？”
阿香摇头，突然指向南方，眼神中充满担忧：“许姐姐……危险……”
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沈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一片苍茫的草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而在东宫密室内，烛火摇曳，太子朱珩正在沙盘上排兵布阵，神情专注。
“三弟动用了黑水部落的毒。”
他挪动代表三皇子的黑旗，语气凝重，“看来当年大哥中的就是这种毒。”
想起逝去的兄长，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与愤怒。
沈云岫突然单膝跪地：“殿下，草民请调岭南驻军。”
他深知，许怀夕的商路虽有机会打破北疆的物资封锁。
但途中危机四伏，没有军队护送，很难顺利通行。
“为了许怀夕的商路？”
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他看着沈云岫，想从他眼中看出更多的意图，“你可知调动驻军意味着什么？”
沈云岫挺直脊背，目光坚定：“草民愿以性命担保，此商路不仅能解北疆之围，更能扰乱三皇子的布局。三皇子在西北苦心经营，一旦商路开通，他的计划必将受阻。”
太子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准了。但你要记住，若有闪失，你和许怀夕都将万劫不复。”
沈云岫重重叩首。
其实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护得许怀夕和商路周全，为太子稳固局势，更为江南百姓谋一条生路。
在入冬之前这些事一定要早做打算。
许怀夕还不知道沈云岫为她做了这些。
她还在思考商路的可能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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