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轻缓却带着试探，刚落下一半还未完，却被一道略显讽刺的声音抢了先：
“怎么，没能跟着萧烨走，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
凌楚渊忽然侧过脸，眼神冰冷又锋利地直逼而来，似要看穿她的内心。
他紧握她手腕的动作毫不犹豫，甚至力道大得几近于钳制。
“你是觉得，在这里活得够久了，想离开是吧？难道是因为太想走了，所以去找了萧烨？趁着我今日外出离开皇宫的那一瞬就迫不及待地跟了去，去找父皇理论这件事是不是该由你来决定命运！”
“我本以为你心思深沉，但从没想到竟能有如此之深。”
他说完这句之后，声音陡然低了一沉。
如果不是他在出门前恰好听到有人汇报说萧烨进入了御书房，恐怕今天她便真能瞒天过海、成功达成目标！
真是太荒谬了！
他原本还想着在瑶光殿内那一刻的心软不是错。
一时起了怜惜之意，差点忘掉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甚至还动了念头，想要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靠近，试图找回一点点他们从前的模样……
可事实呢？
她做了什么？
她不仅从未动摇，还在悄无声息之间另谋出路！
还是和从前一样，又一次把他丢下！
宋初尧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眼前人的脸色冷若冰霜，心口猛地一跳。
她被他的眼神狠狠撞了一下，仿佛利箭穿心般令人窒息。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抓住袖口，声音带着颤抖：“我……我没有去找过萧烨，我真的没有。”
她急切地解释，满脸的惊恐与无助。
“没有？”
凌楚渊缓缓抬起视线，冷冷一笑，眼角微微挑起，语气中满是讽刺，“如果你没开口求他，以萧烨那种不愿多管闲事的性格，他会甘愿为你去跟陛下顶撞，做出这等不计后果的事来？”
他的声音如寒风刺骨，字字句句皆带着压迫感。
他向来不喜欢萧烨，但也清楚得很。
萧烨为人淡漠，从不愿掺和是非，更不会主动插手旁人的家事。尤其还是东宫这种敏感之地。
倘若不是她亲自提出，甚至是央求，一向不强求任何事情的他怎么可能贸然出头？
只可能是宋初尧自己起了这个念头。
此刻的凌楚渊，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如同困兽般暴戾不安。
而那眼神之中，又藏着一丝掩藏极深、几乎难以察觉的情绪。痛楚。
仿佛胸口某一处，被人生生挖去了血肉一般。
那疼痛陌生得让他几乎不认识自己。
他自己，竟然也会感到心痛？
宋初尧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她怎么也没料到，他竟也会因此受伤。
而她的怒火也瞬间窜了起来，面对他的质问和责怪，反而更加坚定地挺直了腰杆，眼中含着委屈和愤懑，大声讥讽：“我都说过了没有那么想过，可你为什么不相信？你总是这么责怪我、厌弃我，这些我知道。但我一句话都没有一句入过你的心，你不信我！”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话语里尽是控诉。
凌楚渊听她说完这一大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在转身要离开的一刻停顿了动作，脚步微顿，转过头再次看向她那双盈盈带泪却充满怒意的眼睛。
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沙哑而轻缓：“那你……真的连一秒钟都没动过去萧烨身边的念头吗？”
宋初尧怔住了。
那一瞬间心头泛起波动，并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而是因为他说这话时眼底的情绪。那是痛苦、是绝望、也是她从未看见过的模样。
她目光微微飘忽了一瞬，手指紧紧握着裙角。
片刻的沉默仿佛比刀还要锋利，足以在对方心中剜出血来。
而这仅仅一秒的迟疑，在凌楚渊眼里却是最沉重的一记耳光。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随即彻底冷了下来，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一地似的。
眼神一瞬间黯淡无比，像是所有光都被吞没了。
他缓缓地说道，嗓音寒冷得不带一点人气儿：“就这么巴不得立刻离开东宫？连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了吗？”
他一字一句逼问，然后冷漠无情地下达罚令，“好啊，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今日开始搬去辛者库自省，无本宫特赦不准踏出半步。”
宋初尧猛然变色。
他说的是辛者库！
在偌大的紫禁城中，那可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地方！
凡是被送进那里的人，大多是没有回头路的，轻则受尽折磨而亡，重则永世不得翻身。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惩罚地点，而是皇室惩戒宫人最严酷的手段之一。
这次他是真的怒极了。
更令她心惊的是，他不仅动了真怒，还在她面前亲口说出那种话。
那句话背后隐藏的威胁之意让她如坠冰窟。
“就算要将你贬入地狱，也决不能让你落入萧烨之手！”
他的语气坚定得可怕，不是情绪激动下的随口宣泄，而是冷静思考后的决定。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决心，带着不容违抗的威压。
还没等宋初尧反应过来、打算转身回去收拾东西，就已经有人快步朝她走来。
几名义无反顾地将她拦住，随即冷声说道：“圣上有命，宋氏有失职之责，即刻发配辛者库！”
说完，不等她再说什么，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就直接将她架起，动作粗鲁地押着往前走去。
那是个专门惩罚犯错奴才的地方，位于皇宫角落最偏僻的一隅。
那里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几乎看不到半点希望。
进了辛者库的人不仅要承担皇宫里最脏最苦的杂役，譬如每日清洗马厩、搬运煤灰、淘洗粗布衣物，还要面对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体罚。
有些人刚被推进大门，只是看见那堆积如山的刑具，就当场吓得腿软脚颤、面无人色。
有的还未开始干活便瘫在地上大哭不止，直到精疲力尽。
而曾经伺候过东宫的宫人一旦落到这种地方，在众人眼里就如同从高处一落千丈，和那些朝廷权臣因触怒帝王被贬去边疆的遭遇无异。
哪怕过去地位低微，在东宫尚有一份安稳差事，至少能一日三餐有着落、夜晚能歇上一个干爽床铺。
但进入辛者库之后，生活瞬间变得如同炼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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