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包子事件没过几天，小瑞就提出要回老家休假。
李太问她为什么突然要休假？小瑞只说有些累了。
丽芳也觉得带孩子是真累，尤其是带嘉嘉更累。每天除了睡着和吃饭的时候不动，其他多数时间都不停的动来动去的。
保姆们本来每个月就有四天假，李太没有理由不同意。
小瑞回家后，李太也不能去广州了，留在深圳自己带嘉嘉，但是她偶尔要外出，就会把嘉嘉交给丽芳看一会儿。
一晃又到周末，小瑞休假还没回来。
这一天赵师傅送菜回来，没有开后备箱拿菜，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说：“吴姐走了。”
丽芳心一惊，问：“去哪了？”
赵师傅眼含深地看着丽芳。
丽芳顿时明白了，吴姐去了一个再也没有病痛的地方。
这个时候，丽芳内心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也许因为吴姐回老家后联系少了，感情本来就淡了，也许是因为自从知道吴姐得了卵巢癌后，就有了心理准备。
又或者是因为反射弧比较长吧。
李太带着嘉嘉从大门内出来了，丽芳准备拿了菜进院子。
却又见到他们很快换好鞋子，去了车库。
很快，车子出库，朝小区外疾驰而去。
丽芳便重新蹲回了原来的地方。想从赵师傅嘴里多了解一些情况。
赵师傅看着李太的车子远去了，只道：“我也没问具体哪一天。她女儿前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吴姐交待过，让她把事情全部处理完以后再通知我的。”
丽芳问：“就只通知你？”
赵师傅说：“我觉得她是谁也不想通知的。”
丽芳点头表示赞同。
自尊如她，淡泊如她，不想让人看到她不好的一面。
可为什么却又让女儿通知赵师傅呢？她到底还是牵挂着这一方的这些人吧？
毕竟，这里是她工作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赵师傅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年老爷子他们过去让她不要担心医药费，还给了她一笔钱。现在还剩下十几万没有用完，吴姐交待过她女儿，让她通过我把这些钱还给老爷子他们。”
丽芳吃惊地‘啊’了一声，张大的嘴久久没有闭上。
十几万呢。丽芳是去过吴姐女儿家的。还记得她好像叫小卉。小卉夫妻俩都是县城里很基层的某制内工作。
没有家庭托举，全靠自己一步步笔试面试进去的，自然做着最普通的工作，拿着最普通的工资。
小卉生了两个小孩，家庭条件并不好。
十多万，这笔钱地于北方某些小城市来说，还是很可观的。
没有想到在这笔巨款面前，他们能遵从吴姐的意愿。
丽芳还是问道：“她女儿女婿说了要你帮着还给叔叔阿姨啊？”
赵师傅重重地点着头说：“说是吴姐交待过了，当时离开李家时给的那笔钱就让留给女儿。但是治病的钱没有花完必须还给李家。”
丽芳小声说：“叔叔他们给出这笔钱的时候，肯定没有想让她再还回来。他们家也不在乎这点钱，可对小卉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丽芳的意思是：能不能别还给李家了，就留给小卉？
赵师傅侧头看了丽芳一眼，就又把目光转向了对面那棵树上。
广东的树四季常青，只是秋风一起，还是会纷纷掉落，特别是一场雨后，地面上一层仍然青绿的树叶，特别萧瑟。
那满眼翠绿比满地金黄更令人感伤。
吴姐才五十多岁呀。
一两分钟后，赵师傅才又说：“既然吴姐说了，我就照办。他们要不要是他们事。”
丽芳说：“也是。还回去他们也未必肯要。”
赵师傅说：“你说人活着图什么？像吴姐，前半辈子没遇到一个好老公，打她，折腾她。后来又早早的过世了，女儿全靠吴姐一个人抚养长大。在李家干了几十年的保姆。”
说起在李家做保姆，丽芳有感而发地说：“虽说在这里做保姆吃的穿用的不差，他们家的人也不错，可你保姆到底还是保姆。还是会有心里憋气的时候。”
赵师傅说：“不管干什么工作都会有不顺心的时候，但其他工作不顺心了，晚上回去还能和家里人待在一块儿，第二天不良的情绪也就消化掉了。可我们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全年和老板们待在一块儿。”
丽芳说：“是呀。”
不知道是心疼还是痛苦，赵师傅的嘴角突然向下拉了拉，说：“她回老家才多久就生病了？回家了也没过一天好日子。在她女儿家给带孩子，白天忙一天，晚上还要熬夜。她那女婿你也看到过，对吴姐也就那样。我看她在老家的日子也不比在这边好过多少。”
丽芳说：“还不如这边呢。这边至少晚上不用熬夜。女婿和儿媳妇一样，都不是自己的孩子，说不得碰不得的。”
说完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又从后备箱里往外拿菜。
人生就是由一场又一场重逢和分别组成的。而我们每个人，也都在不断学习迎接和面对所有的相逢和分别。
午饭前，李太就带着嘉嘉回来了。
丽芳一眼就看出嘉嘉那浓密的头发被剪短了。
原来是出去剪头发去了。剪了头发的嘉嘉圆头圆脸，雪白的脖子，一看就是个干净又机灵的孩子，实在是太可爱啦。
李太一回来就进厨房里问丽芳：“阿姨，小瑞有没有和你联系过？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丽芳说：“没有呢。”
李太说：“问问她吧。我和先生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酒会。我怕你带不了嘉嘉。”
丽芳笑道：“那今天她也回不来呀。”
李太说：“我知道。我是让你问一下。”
丽芳一想到要带嘉嘉，而且还是晚上带。心里就发怵。
别看这会儿他被李太牵着，站在妈妈身边安安静静的，哭起来地动山摇，而且精力好。
别的小孩哭累了就不哭了，他就没有累的时候。
丽芳说：“那我带着他去叔叔阿姨那边吧。看会不会哭得好 一点。”
李太说：“到时候看吧。让莹莹和垚垚帮着一起哄哄他。”
丽芳说好。
这一天午睡时，丽芳想起自己和吴姐相处的点点滴，想起吴姐对自己的各种帮助。
怎么也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去大门口的鞋柜里找到吴姐留下的那本工作日记翻看了好久，才又回了房间躺下。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吴姐那如满月般的脸上带着笑，朝丽芳挥了挥手，转身朝前走去了。
丽芳追了一会儿，吴姐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丽芳一着急，就醒了。
这个时候，心里才觉出了难过来。
闹钟已经响了，丽芳头昏脑胀的上了二楼。
见莹莹和垚垚都已经起来了，坐在各自的书桌前学习。
主卧的门虚掩着，丽芳小声问：“嘉嘉呢？”
莹莹朝主卧指了指。
丽芳便走到莹莹背后，看她在写什么。
原来在写咏鹅里面的字呢。
田字格的每一排第一个格子里都有漂亮的示范，莹莹就照着这个字写一排。
莹莹的字写得大，把格子都胀满了，看着累。
丽芳便说：“莹莹，你看吴老师写的多漂亮呀。你的都快跑出来了。”
莹莹说：“你又不是老师！”
垚垚说：“你不要这样和阿姨说话，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莹莹便捧着写字本去了哥哥那边。
垚垚一看，笑道：“你写的字可真胖，像嘉嘉。在格子里面好挤呀。”
莹莹也哈哈哈笑了起来。跑到自己书桌这边来拿了橡皮擦过去，使劲擦了起来。
丽芳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心知自己以后除了管他们吃喝，其他的话可真不能再多说了。
不一会儿，嘉嘉两只手捧着奶瓶出来了，李太站在门口，小声对丽芳说：“阿姨，他就交给你啦。奶我已经给他冲好了。”
丽芳点了点头。
嘉嘉也不说话，自己把奶瓶先放在茶几上，爬到沙发后，又捧着奶瓶喝了起来。
边喝奶，眼睛却一会儿盯着哥哥，一会儿又看着姐姐。
只要他安安静静的，丽芳打算今天下午就这么坐着陪他们。
嘉嘉喝完了奶，又跑去敲主卧的门。
李太在里面应道：“你和阿姨在外面玩一会儿。”
于是嘉嘉又回来爬到沙发上坐着。
过了半个小时后，丽芳问：“你要不要尿尿？”
他现在白天已经不穿纸尿裤了，只有晚上才穿。
嘉嘉点了点头，又跑去敲主卧的门。
丽芳说：“过来。去你哥哥的卫生间。”
丽芳带着嘉嘉进了垚垚房间的卫生间，先帮他脱掉裤子。
准备把他抱起来对着马桶尿。
可嘉嘉马上用手握着自己的小鸡，朝丽芳尿了过来。而且嘴里还配了音：呲~~~~~，手摇来摇去的扫射着。
丽芳根本没有防备，脸上、裤子上、拖鞋上都被他尿湿了，地板上流得到处都是。
差点就尿嘴里了。
丽芳脑袋里一时空白，大吼一声：你干嘛？伸手就在他屁股上狠狠拍打了几下。
丽芳做这些的时候，根本不受大脑控制，就是手比脑子跑得快，先下手为强。
直到嘉嘉惊天动地哭了起来。丽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真的打了嘉嘉。
一时间，李太和莹莹都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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