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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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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老厂巷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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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厂巷是座活棺材。这话是老霍自己说的。他蹲在巷口第三根电线杆底下,嘬着快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眯眼瞧着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滑进巷子,像一滴墨汁渗进洗得发白的旧布。“瞧见没,刘老三的车。”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打盹儿的阿强,“这王八蛋又来找‘老爷子’请安了。”

阿强一个激灵,抹掉口水,抻着脖子望。“霍哥,这月第几回了?”

“第五回。”老霍把烟蒂碾死在水泥地上,留下个焦黑的疤,“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刘老三这孙子,憋着坏呢。”

老霍大名霍东,是老纺织厂保卫科退下来的,在这条住了三十多年的老巷子里,是个百事通。他嘴里的“老爷子”叫易迪生,街坊邻居都尊称一声“易爷”。易爷是个奇人,早些年靠收废品起家,后来不知走了什么运,竟成了几家废品回收站和一个小加工厂的老板,为人仗义疏财,老厂巷谁家有个难处,求到他门前,没有不帮忙的。巷口那坑坑洼洼的路是他出钱修的,巷尾孤儿寡母的房租是他悄悄代缴的。在这片日渐破败的城区,易爷就像个旧时代的图腾,维系着那么一点人情味儿。

而刘老三,大名刘邦业,是易爷一手带起来的。当年刘老三还是个在街上晃荡、偷鸡摸狗的青皮,是易爷看他机灵,把他带在身边,教他做事,甚至出钱给他开了第一家属于自己的废品收购点。十几年过去,刘老三的生意越做越大,搞地产,搞物流,成了市里有头有脸的民营企业家,座驾从三轮车换成了大奔。但表面功夫做得十足,逢年过节,必提着贵重礼品来看望易爷,一口一个“恩师”,叫得比亲爹还亲。

可老霍瞧不上他。“那小子,眼珠子太活,看人的时候闪闪烁烁,像受了惊的耗子。易爷是厚道,被那点虚情假意糊住了心窍。”

阿强嘟囔:“可刘老板对易爷确实恭敬啊,每次来都低眉顺眼的。”

“恭敬?”老霍嗤笑一声,“咬人的狗不叫。你等着瞧吧。”

黑色轿车停在巷子深处一个独门小院前。刘老三下车,整了整笔挺的西装领带,从后备箱提出几个精美的礼盒,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谦恭的笑容,才抬手敲响了那扇漆皮斑驳的木门。

开门的是易爷自己。老人快七十了,头发银白,但身板挺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眼神清亮。“邦业啊,又来这套,说了多少次,人来就行,别总拿东西。”

“应该的,恩师。”刘老三微微躬身,挤进门,“一点滋补品,您年纪大了,得多注意身体。小玲呢?”小玲是易爷的孙女,正在省城读大学,平时假期才回来。

“学校有事,没回。”易爷让刘老三进屋,屋里陈设简单,最扎眼的是墙上挂着一幅老旧的黑白照片,是易爷年轻时和几个工友在纺织厂门口的合影,意气风发。

两人在旧沙发上坐下。刘老三寒暄了几句,问了些身体起居,话锋一转,眉头微微蹙起,露出几分忧色:“恩师,最近……遇到点难处。”

易爷给他倒了杯粗茶:“哦?还有能难倒你刘老三的事?”

“唉,是大麻烦。”刘老三搓着手,压低声音,“城西那块地,我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本来十拿九稳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项氏集团’也看上了,他们势大,背景硬,拼财力我恐怕……”

“项氏?项云?”易爷沉吟。项云是本地另一巨头,作风强悍,和刘老三明争暗斗多年。

“就是他。”刘老三苦笑,“恩师,这次要是争不过,我这些年心血就全完了。项云那人您也知道,狠辣无情,我要是败了,他绝不会给我翻身的机会。”

易爷慢慢喝着茶,没说话。

刘老三观察着他的脸色,身体前倾,声音更低了:“恩师,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我。项云那人,虽然霸道,但极其看重名声,讲究个‘师出有名’。他最近一直在翻旧账,找我的茬。如果……如果恩师您能出面,以您老在道上的声望,公开说几句话,表示支持我拿下那块地,项云顾忌舆论,或许就不敢用那些下作手段了。只要公平竞争,我不怕他!”

易爷放下茶杯,看着刘老三:“邦业,你知道我早就不问这些是非了。我一个收废品起家的老头子,有什么声望可言?”

“恩师您太自谦了!”刘老三急切地说,“谁不知道您老仁义?您的话,大家还是认的!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您帮帮我,就这一次!救命之恩啊!”他脸上几乎要落下泪来。

易爷沉默了很久,目光扫过墙上那幅老照片,似乎透过时光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东西。他轻轻叹了口气:“邦业,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难处,我不能不帮。但话要说清楚,我只说支持正当竞争,不涉及其他。”

刘老三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狂喜,瞬间又被感激涕零覆盖:“够了!足够了!谢谢恩师!谢谢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他几乎要跪下磕头。

又坐了一会儿,刘老三千恩万谢地告辞了。临走前,他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恩师,小玲哪天回来?我好派人来接她,省得您操心。”

“下周五下午的火车。”易爷随口答了。

“哎,好,好,我来安排。”刘老三笑着,退出了院子。

门关上了。易爷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久久没有动。他浑浊的老眼似乎看穿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再看。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急功近利,鹰视狼顾……老祖宗的话,看来没说错。”他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悲凉。

刘老三坐回车里,脸上的谦恭和焦虑瞬间一扫而空,变得冰冷而锐利。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搞定了。老东西答应出面。”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下周五下午,他孙女回来……路上肯定会经过那段老盘山公路……嗯,做得干净点,像意外。记住,先别动老东西,他还有用,等我把项云彻底压下去再说。”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应承声。

刘老三挂了电话,摇下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木门,眼神复杂,有一丝极快闪过的愧疚,但迅速被决绝的狠厉取代。“恩师,别怪我。这世道,你想做好人,就得被别人踩在脚下。您教我的,要想成大事,至亲亦可杀……虽然您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他轻笑一声,关上车窗。“走吧。”

黑色轿车无声地驶出老厂巷。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刘老三又来了一次,和易爷具体商量了对外发声的细节,态度一如既往地恭敬。易爷也如约在一个小范围的行业座谈会上发了言,内容很克制,只是强调公平竞争的重要性。但经由刘老三手下人的巧妙运作和放大,传播出去就变成了易爷旗帜鲜明地力挺刘老三,甚至隐隐有指责项氏集团仗势欺人的意思。

舆论果然起了一些波澜。项云那边的攻势似乎真的缓和了一些。

老霍在巷口听着人们的议论,眉头越皱越紧。他对阿强说:“不对劲。”

“咋又不对劲了?易爷说话好使,刘老板难关过去了,这不是好事吗?”阿强不解。

“好事?”老霍眼神锐利,“项云是怕舆论的人?他那是在看戏!刘老三把这老旗扛出来,项云正好看看这旗到底有多旧,能招多少风。易爷被架火上烤了,他自己还不知道!”

周五下午,天色阴沉,山雨欲来。老霍心里莫名地七上八下,右眼皮跳得厉害。他晃悠到易爷院门口,正好看见易爷在院子里收拾几盆花草。

“易爷,下午好。”老霍打招呼。

“东子啊,进来坐。”易爷抬头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

“不了,就看看您。小玲今天回来吧?”

“嗯,说是三点半到站。邦业派车去接了,应该快到了。”易爷看了看天色,“这天气,怕是要下雨。”

老霍心里“咯噔”一下:“刘老三派的车?”

“是啊,他非说要尽心意,安排的司机和车都是最好的,让我放心。”易爷说着,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老霍的警惕心瞬间提到顶点。他太了解刘老三其人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如此热心地安排接站,本身就透着古怪。

就在这时,老霍的手机响了,是他一个在交警队的老哥们儿打来的。

“东子!不好了!出事了!”电话那头声音急促,“盘山公路那边出了严重车祸!一辆黑色奔驰冲下山崖了!车牌……车牌好像是刘老三公司的车!”

老霍脑袋“嗡”的一声,血直往头上涌:“车里的人呢?!”

“还不清楚!崖太陡,救援刚下去!听说是个女学生……”

老霍猛地抬头看向易爷,易爷显然也从他的表情和对话里听出了不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花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易爷……可能出事了……”老霍喉咙发干。

易爷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墙,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神直勾勾的。

老霍赶紧对着电话喊:“确定是刘老三的车?去火车站接人的那辆?”

“对!就是那辆!刘老三那边刚才还打电话来问接到人没有,说电话打不通……”

老霍心念电转,刘老三主动打电话问?是试探还是撇清关系?他猛地对易爷说:“易爷!您在家等着!我去看看!阿强!扶易爷进屋!”他吼了一声在旁边吓傻的阿强,自己像头发疯的豹子一样冲出院门,跨上他那辆破旧的摩托车,油门拧到底,咆哮着冲向城外的盘山公路。

盘山公路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灯闪烁,救援车辆和围观人群挤作一团。陡峭的山崖下,隐约可见一辆摔得变形的黑色奔驰,像只被踩扁的甲虫。

老霍挤到前面,找到那个交警哥们儿:“怎么样?人怎么样?”

哥们儿脸色沉重,轻轻摇了摇头:“没救了。女孩当场就不行了。司机也……怪得很,现场勘测像是刹车突然失灵,但那段路况很好,而且那车的刹车系统是最新的,按理说不该……”

老霍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他看向那深渊下的残骸,仿佛能听到一个年轻生命戛然而止的悲鸣。是意外?他打死都不信!太巧了!巧得就像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老厂巷,远远就听见易爷院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易爷瘫坐在院子里,老泪纵横,怀里紧紧抱着孙女上次回来落下的一个布娃娃,像一头濒死的衰老野兽发出绝望的哀嚎。邻居们围在旁边,默默垂泪。

刘老三也来了,他站在易爷面前,捶胸顿足,哭得比谁都伤心:“恩师!恩师我对不起您啊!我该死!我派的车怎么就……怎么就出这种事了啊!我怎么跟您交代啊!那司机跟我十几年了,老手了啊……怎么会这样……”他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老霍冷眼看着他表演,拳头攥得咯咯响。他注意到刘老三虽然哭得厉害,但眼神深处却异常冷静,甚至在他弯腰去扶易爷时,嘴角极其快速地抽搐了一下,那绝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控制不住的、如释重负的得意和狠辣。

“节哀啊,恩师……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小玲的后事,您放心,全交给我,我一定办得风风光光……”刘老三搀扶着几乎昏厥的易爷。

易爷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刘老三,那眼神锐利得惊人,仿佛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刘老三被这眼神看得一窒,哭声都顿了一下。

“……好。”易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邦业……麻烦你了。”

刘老三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丧事办得极其隆重,刘老三一手操办,披麻戴孝,哭灵守夜,比亲孙女还尽心尽力。他的“孝心”和“重情义”又一次赢得了不少人的称赞。只有老霍和几个明白人冷眼旁观,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易爷像是被彻底抽走了魂,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腰也弯了,背也驼了,整天呆坐在院子里,对着孙女的照片发呆,一句话也不说。

又过了几天,项氏集团突然宣布退出城西地块的竞争,据说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刘老三不费吹灰之力,独吞了那块肥肉,事业再上一层楼。他来探望易爷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来的话,也不再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虽然嘴上还叫着“恩师”,但语气随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提起,易爷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暗示他手里那些关于早年一些生意往来的旧票据和凭证(其中不少可能涉及刘老三发家之初不太光彩的事情),不如交给他来“统一保管”。

易爷总是沉默以对,或者含糊过去。

老霍知道,刘老三的耐心不多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眼看就要到最后一步。他心急如焚,却抓不到刘老三任何把柄。车祸调查最终结论也是意外。

这天夜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老霍被雷声惊醒,心里莫名地慌,总觉得要出事。他披上衣服,抄起手电筒,悄悄摸到易爷院墙外。

果然,他看到两条黑影鬼鬼祟祟地翻进了易爷的院子!

老霍心道不好,刚要喊,嘴巴却被人从后面捂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另一个黑影从暗处转出来,低声冷笑:“霍老头,少管闲事,还能多活几年。”

是刘老三手下最得力的两个打手!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打斗声和闷哼,很快又归于寂静。老霍心急如焚,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小院!

老霍看见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易爷的房门大开。易爷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整齐的旧工装,银发在电光中狂舞,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浑浊慈祥,而是喷射着骇人的怒火和一种非人的青光。他那原本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

那两个刚摸进院的杀手,僵立在雨中,身体保持着一个向前扑击的诡异姿势,却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易爷开口了,声音不再是往常的苍老,而是混合着一种奇特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回响,穿透暴雨声,清晰地撞入每个人的耳膜:“刘邦业……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远处城市灯火辉煌的方向——那是刘老三公司总部和豪宅所在的方向。

“背信弃义,弑主求荣……古今皆然!天若不罚,我自来罚!”

又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仿佛直接击中了小院。老霍和挟持他的人都被那巨大的雷声和强光震得短暂失明失聪。

等他们恢复过来,院子里已经空了。易爷不见了,那两个杀手也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只有暴雨依旧冲刷着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奇特的焦糊味,像是电线短路,又像是……什么东西被天火烧透了。

挟持老霍的打手也吓傻了,手一松,匕首掉在地上。老霍趁机挣脱,踉跄着冲进院子。院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易爷常坐的那把旧藤椅,在雨中轻轻摇晃。

第二天,消息传来,震惊全城。

商业大亨刘邦业昨夜在其守卫森严的豪宅书房内离奇死亡。

现场没有任何闯入痕迹。刘老三坐在书桌后的老板椅上,双目圆睁,脸上定格着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无比可怕的东西。法医检查不出任何致命伤,也排除了中毒、心脏病突发等可能,死因成谜。

更诡异的是,书房雪白的墙壁上,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凝固血迹的东西,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巨大的、谁也不认识的古怪文字,那字迹凌厉狰狞,透着一股冲天的怨怒。

没人认得那是什么字。只有一个研究古文字的老教授被请去看后,脸色大变,哆哆嗦嗦地说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楚地巫咒文体,大意是——“弑义者,天戮之”。

消息传到老厂巷,街坊们目瞪口呆,继而窃窃私语,联想到易爷孙女的意外、刘老三的发家史、还有昨夜那场骇人的雷暴,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在私下流传开来。

老霍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每天傍晚,依旧蹲在巷口第三根电线杆下抽烟,看着那扇再也无人打开的院门。

过了头七,易爷的院子依旧空着。有人说易爷那天晚上就死了,也有人说他跟着那场雷暴羽化登仙了。还有更离奇的说法,说在刘老三出殡那天,有人看见一个穿着旧工装、背影极像易爷的老头,在送葬队伍后面远远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然后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老厂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安静了。只是每到夜里,尤其是雷雨天,有些老人会说,似乎还能听到巷子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像是易爷的声音,又像是风吹过老旧窗棂的呜咽。

刘老三的商业帝国很快分崩离析,被各路对手瓜分殆尽。他和他那场轰轰烈烈的成功,迅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一段逐渐褪色的谈资,偶尔提起,也会伴随着那句神秘的“弑义者,天戮之”和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老霍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狠狠踩灭,嘟囔了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老话儿……还真他妈的有道理。”

巷子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刻在斑驳的老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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